遠處新建大道上的霓虹高樓灑下的燈光,微弱地勾勒出城市的輪廓,卻無法照亮這片陳舊的屋頂。
這個時間點,除非有人刻意仰望,月色明亮,否則即使有人站在樓頂外側,也難以被察覺。
而李明墜樓的那天,正是陰雲密布,即將要下雨前,就更說不上什麼月色照耀了。
林涵宇走到李明墜樓前最後站立的位置,視線正前方是6號樓。
7號樓因為樓頂通道的遮擋,視野受限。
而8號樓的另一側,是早年菜地改建的小山包公園,沒有路燈,夜晚更是一片寂靜的漆黑。
樓頂,有什麼吸引李明上來的理由?
對麵的6號樓,大部分窗戶已熄了大燈,隻有零星幾家透出電視機忽明忽暗的光暈和隱約的聲響。
5樓、6樓、8樓三層一片漆黑,不知是空置還是住戶早已安睡。
唯有7樓——那個曾經屬於趙長生和朱玉,後來是馮翠獨自居住的房間——還亮著燈光。
客廳的燈光下,隱約可見一個溫馨的畫麵:似乎是母親陪著孩子在做功課。
臥室則拉著紗簾,透出朦朧的暖黃光暈,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林涵宇收回目光,朱玉的話忽然在腦海中響起。
之前來找李明,等待的時候她也曾站在這樓頂,眺望自己曾經的家。
這個視角…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警校教材裡那個著名的案例!
凶手自以為天衣無縫地抹去了一切痕跡,卻萬萬沒想到,受害者在家有穿著清涼和赤身的習慣,長期被街對麵樓裡一個喜歡用望遠鏡偷窺的鄰居儘收眼底。
凶手的作案過程和長相被這個偷窺者從望遠鏡裡看得一清二楚,最終鎖定了凶手的麵貌!
那個案例發生在對隱私權界定不同的國外。
偷窺者為了破案站了出來,並未受到額外的道義責難。
馮翠,曾在娛樂場所陪酒,趙長生在生意應酬上也頗為依賴她…她和李明之間,除了表麵毫無交集,會不會存在某種被所有人忽視的、不為人知的聯係?
都在一個小區,一個長期獨居,一個妻子遠在異地兒子身邊…明麵上沒有往來,那暗地裡呢?
這個想法讓林涵宇精神一振。
他立刻下樓,再次抬頭仔細審視8號樓。
7樓和8樓的窗戶都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
他快步走向小區門口的直板機值班室。
值班的老同誌正打著盹,被林涵宇的詢問驚醒。
知道林涵宇是小區的人,也知道他警察的身份,老同誌揉揉眼睛,“小林啊!有事嗎?”
林涵宇直接問道:“老師傅,麻煩您查一下登記簿,8號樓7樓和8樓現在住的是誰?或者最近租過給什麼人?”
老同誌伸手從陳舊的桌子抽屜裡翻開那本厚厚的、紙頁泛黃的小區住戶登記簿,借著昏黃的燈光,手指在記錄上慢慢滑動查找。“7樓啊…空了很久嘍,一直沒人住。8樓…哦,之前租出去過,半年前到期就退了,之後也一直空著。”
“有原來租戶的聯係方式嗎?”林涵宇追問。
“有倒是有,”老同誌指著簿子上一個潦草的數字,“就這個電話,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打通。”
林涵宇道了聲謝,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拿出電話撥打了過去。
短暫的等待音後,電話竟然通了。
“喂?誰啊?大半夜的!”話筒裡傳來一個年輕男子帶著濃重睡意和不耐煩的聲音。
“你好,我是錦忠市刑警支隊的警察,林涵宇。”林涵宇的聲音沉穩清晰。
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睡意瞬間消散了大半,語氣變得謹慎甚至有點緊張:“警…警官?這麼晚打電話,有…有什麼事嗎?”
“請問你之前是不是在糧油小區8號樓8樓租住過?”林涵宇開門見山。
“對啊!住了兩年,到期就沒續了!那地方…那樓頂不是摔死過人嘛,想想就瘮得慌,哪還敢住啊!警官,是那房子…出什麼事了嗎?”對方的語氣從疑惑轉向一絲不安。
“房子沒事。”林涵宇立刻打消他的顧慮,解釋道,“是關於之前那起墜樓案的死者,李明。我們還有些細節需要核實,想再向你了解點情況。”
“啊?還問啊?”男子的聲音透出明顯的厭煩和抗拒,“上次你們警察不是都來問過了嗎?我知道的都說完了啊!”
話筒背景裡隱約傳來一個女性模糊的詢問聲,似乎是他的家人。
林涵宇理解對方的情緒,也顧及時間太晚,放軟了語氣,提議道:“理解,這麼晚打擾你不好意思。你看這樣行不行?明天白天你方便的時候,我們約個時間地點再聊聊?或者你直接到市刑警支隊來找我?都可以,看你時間安排。”
他給出了靈活的選擇,儘量減輕對方的抵觸情緒。
“明天再說吧!”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