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司禮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如刀,割開兩人之間最後的體麵。
\"就憑你給我生了一兒一女,\"他的目光釘在她臉上,像在審判一個罪人,\"這輩子我都會護著你。\"
房間裡靜得可怕,連呼吸都顯得多餘。
\"明遠欠你的,我替他補。\"他冷笑一聲,眼底卻燒著暗火,\"但你得認清自己的位置。\"
顏嫣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疼痛卻抵不上心口萬分之一。
\"我問過你,\"他向前一步,陰影籠罩下來,\"要不要和我一起過?我替你解決趙明遠。\"
\"你說,兩個都不要。\"他忽然笑了,那笑意未達眼底,\"既然不要——\"
\"就彆再過界。\"
最後幾個字砸在地上,像冰錐刺進心臟。
\"對大家都好。\"他退後一步,重新拉開距離,\"你覺得呢?\"
齊司禮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我願意寵著你,是因為你是我們的體麵。\"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輕不重,\"但不是不可替代的。\"
顏嫣的睫毛顫了顫,沒躲。
\"做好自己,人人愛。\"他的拇指擦過她的唇,抹掉那一抹豔色的口紅,\"過界了,任性了——\"
他忽然笑了,眼底卻一片涼薄:\"就要付出代價。\"
顏嫣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齊司禮撞破她和趙明遠在一起的那一幕。當時,她信誓旦旦地說著自己對趙明遠的愛意,而齊司禮卻在聽到這些話後,毫不猶豫地與她絕交。
如今,顏嫣不禁心生感慨,這次自己是否又觸碰到了齊司禮的底線呢?或許是為了孩子能有一個母親,齊司禮才會打算經常來看望她吧。
然而,趙明遠的行為顯然也對齊司禮造成了傷害。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齊司禮才會選擇和趙明遠分手。但顏嫣心裡明白,齊司禮並非真的想要離開趙明遠,他隻是希望趙明遠能夠自己想清楚,然後再回到他的身邊。
隻是,如今的趙明遠似乎已經迷失了自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能找回曾經的理智和情感。
“我知道了。\"顏嫣輕聲應道,轉身出房間回到謹文身邊躺下。她合上酸澀的雙眼,腦袋依然昏沉沉的,像灌了鉛。
齊司禮坐在床邊的扶手椅上,目光在熟睡的母子之間流連。他的指節無意識叩著扶手,節奏緩慢而規律,像是某種無聲的計時。
兩個小時後,謹文在夢中踢了踢腿,小腳丫正好抵在顏嫣腰間。這個動作驚醒了淺眠的顏嫣,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對上齊司禮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他立刻站起身,休閒褲上坐著壓出的褶皺都沒來得及撫平,就快步走向門口。在擰開門把手的瞬間,他聽見顏嫣沙啞的嗓音:\"司禮...\"
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嫣望著那扇輕輕合上的門,突然笑出了聲。
笑聲在空蕩蕩的臥室裡顯得格外刺耳,驚得謹文在睡夢中皺了皺小鼻子。她伸手輕拍兒子的背,指尖觸到的是溫暖的、真實的生命,而不是那些早已腐爛的承諾。
\"都結束了。\"她對著空氣說,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什麼。
窗外的月光依然溫柔,床頭的時鐘依然走動,世界沒有任何改變——除了她心裡某個地方,終於\"哢嗒\"一聲,上了鎖。
機場的廣播機械地重複著航班信息,顏嫣抱著謹文的手臂微微發抖。小男孩似乎感知到什麼,小手緊緊攥住她的衣領,奶聲奶氣地喊:\"媽媽...\"
齊司禮站在一步之外,行李箱的拉杆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他最終上前,近乎強硬地將謹文接過來,孩子溫軟的小身子離開懷抱的瞬間,顏嫣的眼淚終於決堤。
他沒有看她,沒有道彆,隻是轉身走向安檢口的背影挺拔如鬆。直到謹文突然用小手抹上他的臉——
\"爸爸不哭。\"
齊司禮的腳步頓了頓,終究沒有回頭。而十米外的顏嫣已經蹲在地上,精心打理的長發垂落如瀑,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洇開深色的淚痕。
謹文趴在父親肩頭,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瞬不瞬望著母親蜷縮的身影。這個畫麵像枚生鏽的圖釘,牢牢紮進記憶深處——多年後他站在同樣的航站樓才明白,原來人生最早的離彆課,早在懵懂時就已無師自通。
病中的高燒像一場淬火,把顏嫣骨子裡的軟弱都燒成了灰。痊愈後,她將趙母給她報的興趣課都取消了,很多富家子弟邀請函統統扔進了碎紙機,甚至連學校活動都不在參加。
她開始泡在實驗室直到淩晨,白大褂口袋裡裝著謹文落下的奶嘴。當同事問起為何突然拚命,她就著咖啡吃著三明治,笑得鋒利:\"有人靠寵愛活著,有人靠恨——我靠數據。\"
趙明遠寄來的道歉信在抽屜最底層積灰,齊司禮每月發來的謹文視頻永遠隻看一遍。她把自己活成一把出鞘的刀,在學術會議上廝殺時,沒人看得見她眼中偶爾流露出的空洞。
嫣在醫學期刊上看到那則新聞時,咖啡杯從指間滑落——
《國畫大師齊司禮辭職歸鄉,家傳古方獲癌症研究突破》。配圖裡,他站在老宅藥櫃前,手持一冊泛黃的《齊氏本草劄記》,身後掛著那幅她熟悉的《溪山清遠圖》。
報道寫道:這位曾執教央美的教授,曆時七年將家族秘方與現代藥理結合,研發出\"扶正消岩方\",臨床證實對早期癌前病變細胞抑製率達68。藥方核心竟是他們初遇時,他教她畫蘭題的那句\"中鋒含情,清氣破濁\"。
她突然想起謹文百天宴上,齊司禮曾將一枚山茱萸悄悄塞進孩子繈褓。老管家說過,那是齊家\"避瘟丹\"的君藥。
窗外玉蘭簌簌,恍如幾年前前他第一次握住她顫抖的手腕:\"顏嫣,運筆如用藥——輕重要相宜。\"
顯微鏡下的細胞分裂畫麵突然模糊。顏嫣猛地關掉投影,卻關不掉心底瘋長的念頭:原來最狠的報複,是把彼此都煉成行業標杆,從此在教科書裡永生永世地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