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漸漸平息，大嫂和宋甜甜也輕聲告退去休息，保姆抱著早已哈欠連天的謹文回了兒童房。
轉眼間，熱鬨的房間就隻剩下還毫無睡意、盤腿坐在地毯上的珠珠，以及似乎沒有離開打算的齊司禮。
珠珠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依舊坐在她對麵、沒有起身意思的齊司禮，歪著頭直白地問：“你還有事呀？”那語氣，仿佛他才是那個該回自己房間的人。
齊司禮被她這反客為主的樣子逗得微微一笑，燈光下，他眼角的細紋都顯得柔和了許多。他看著她，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珠珠，有件事得跟你說一下。”
他頓了頓，清晰地表明：“我是你的親生父親。所以，以後不能叫齊爸爸，隻能叫爸爸，知道嗎？”他想確立下這獨一無二的稱呼權。
珠珠聽了，小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用一種超乎年齡的、近乎談判般的冷靜口吻回應道：“哦，這個呀……那我得跟我現在的爸爸商量一下才行。”她特彆強調了“現在的爸爸”，然後拋出一個重磅理由：“畢竟，我現在法律上的大名，是陸明珠哦！”
“……”
齊司禮被她這話噎得瞬間失語，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法律上的……陸明珠。這幾個字像根小刺，紮得他猝不及防。他看著女兒那副理所當然的小模樣，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點複雜的情緒，鄭重承諾：“……爸爸會儘快辦理手續。”
珠珠卻似乎對改不改名字並不太在意，她擺了擺小手，語氣輕鬆甚至帶著點小得意：“無所謂啦！其實我還挺喜歡‘陸明珠’這個名字的！挺好聽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好奇地眨著眼睛問齊司禮：“哎，那我以前的大名叫什麼？齊珠珠嗎？”
說完，她自己先被這個疊詞名字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好玩極了。
齊司禮：“…………”
他看著笑得東倒西歪的女兒，再次陷入了無言以對的沉默。他發現，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總能以一種最出乎意料的方式，讓他體驗到各種前所未有的……情緒波動。
夜深了，喧囂散去，房間裡隻剩下溫暖的燈光和父女二人。
珠珠洗漱完畢，穿著柔軟的睡衣，頭發還帶著濕氣。齊司禮沒有立刻離開，他走到房間一側的衣櫃前，輕輕拉開了櫃門。
櫃門開啟的瞬間，珠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裡麵並非空空如也，也不是臨時置辦的幾件新衣。而是掛滿了、疊放著各式各樣、從小童到她現在尺碼的漂亮衣裙、睡衣、外套……分門彆類，整理得一絲不苟。從蕾絲花邊的小公主裙到簡約時尚的衛衣牛仔褲，幾乎涵蓋了她這個年齡段所有可能的穿搭。
齊司禮的聲音在一旁溫和地響起：“這個房間，就是你小時候的房間。布局一直沒變過。”他指著衣櫃，“你小時候的那些衣服，太小了，都仔細收在彆的箱子裡。這裡的，是從你四歲到現在，每一年，每個季節，你大伯母都會按照預估的尺寸和當年的流行，給你添置新的，替換掉過時的。”
他拿起一件連衣裙，比劃了一下：“這件……去年買的，看來尺寸估小了點。”又指了指旁邊更小的，“這些可能都穿不下了。”他看向珠珠，眼神溫柔：“明天讓你大伯母帶你去選新的，不合適的就都換掉。”
珠珠的目光從滿櫃子的衣服，緩緩移向房間的其他角落——梳妝台上擺放著一些精致的小首飾盒，裡麵似乎是給孩子玩的、不會傷到的仿珠寶首飾；書架上有從低幼繪本到兒童文學的各種書籍；甚至還有一個玻璃櫃，裡麵放著一些保存完好的舊玩具和嶄新的、標簽還沒拆的洋娃娃……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家，這個房間，一直在等待著她。時間在這裡似乎凝固了，又似乎一直在為她流淌，確保她無論哪一天回來，都能立刻無縫融入，仿佛從未離開。
這種被如此精心、如此長久地期待和珍視的感覺，像一股暖流，瞬間衝垮了珠珠平日裡那副小大人的外殼。
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猛地轉過身，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站在一旁的齊司禮，把小臉埋進了他帶著淡淡藥香和雪鬆氣息的家居服裡。
齊司禮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撞得微微一愣，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緩緩放鬆下來，抬起手，有些生疏卻極其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懷裡傳來小女孩悶悶的、帶著明顯鼻音的聲音，清晰地叫出了那個他期待已久的稱呼：
“謝謝……爸爸。”
這一聲“爸爸”，不再帶有任何前綴，也不再是商量或試探，而是充滿了孺慕和真情。
齊司禮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最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又酸又脹，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巨大的欣慰瞬間充盈了他的胸腔。他閉上了眼睛，將女兒更緊地擁在懷裡，低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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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回家就好。”
齊司禮看著珠珠乖巧地躺進被子裡，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他俯身，帶著點試探和補償的心態，柔聲問：“需要爸爸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嗎？”他想象著像尋常父親那樣，用童話陪伴女兒入睡。
珠珠本來想乾脆地拒絕，她早就不聽童話了。但話到嘴邊，她看著齊司禮那雙帶著些許期待和小心翼翼的眼睛，忽然心軟了——或許，是他需要這個過程來彌補錯過的時光？
於是，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點了點頭，聲音輕輕的：“好吧。”
齊司禮臉上立刻漾開一抹幾乎是驚喜的笑容。他轉身走到梳妝台前，從那排保存完好的兒童讀物裡，精準地抽出了一本封麵有些磨損的《白雪公主》——他記得這是珠珠小時候最喜歡纏著他講的。
他拿著書回到床邊坐下，剛翻開第一頁，還沒開口，就被珠珠打斷了。
“爸爸，”珠珠側躺著，看著他，眼神很認真，“我不喜歡這個了。我更喜歡你書房裡那一排排的藥典和醫案。”
齊司禮：“……”他拿著童話書的手頓在了半空。
他試圖挽回一下：“你小時候最喜歡聽白馬王子來救……”
“現在我有自己的白馬王子了，”珠珠再次打斷他，語氣裡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篤定和淡淡的嫌棄，“書上的都比不了。我現在真的更喜歡看藥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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