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俊陪著老嶽父，兩人乘轎來到五華山督軍府，此行是要見那個所謂的小日子駐雲南府文化與科學交流參讚。
蘇俊剛走進督軍府的一間會客廳，就被一聲“蘇桑……”叫住。抬眼一看，他不由得愣住了——眼前這人，竟是犬養太郎！
這可真是意外。要知道，當初在地牢裡，正是蘇俊做主，收了對方一萬大洋後放他走的。此刻這人突然出現在這裡，著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蘇俊臉上掛著笑，看向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開口道：“原來是犬養君，這麼快又見麵了……”
犬養太郎臉上堆著精明的笑，微微欠身：“蘇桑彆來無恙？說起來，還要多謝上次蘇桑網開一麵，這份情分，我可一直記著。”
蘇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笑意未達眼底：“犬養君客氣了，文明人嘛！講究個是非曲直。隻是沒想到會在督軍府遇上，倒是巧得很。”
他刻意加重了“督軍府”三個字，目光在對方身上轉了圈，想不透這日本人突然露麵，打的什麼主意。
犬養太郎像是沒聽出話裡的試探，哈哈一笑：“實不相瞞，此次是特來拜訪督軍大人，是關於我方科考人員，進入貴國進行考察一事。怎麼？難道貴方負責接待的是蘇桑嗎？如果這樣，那可太好了——畢竟，咱們也算是有過交情的人了，不是嗎？”
看著犬養太郎臉上那抹藏不住的奸笑，蘇俊心中冷笑，臉上卻依舊掛著笑，連連應道：“可不是嘛，咱們確實是有交情的人。”
就在二人虛與委蛇的交談間，莫老邪正陪著雲南府警備司令孫渡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
孫渡一進門，瞧見蘇俊和犬養太郎正“相談甚歡”，當即朗聲笑道：“哦？原來你們早就認識？那我倒省了介紹的功夫。”他轉頭衝莫老邪揚了揚下巴，“莫大當家的，這位犬養君，便是此次日方派來考察的聯絡人。”
說罷又衝二人擺了擺手：“你們聊著，我還有些事要忙，就不在這裡多陪了。”話音未落，人已轉身快步離去，倒像是生怕多待片刻似的。
孫渡剛轉身跨出門檻，犬養太郎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臉色一沉，語氣也冷了下來：“蘇桑，我方考察團已在滇南駐紮多日，不知貴方何時能派來向導，還有接應我們的馬幫？”
“呃……這事兒嘛，”蘇俊攤開雙手，臉上掛著一絲冷笑，“我們自然也盼著你們能早日成行，可貴方按約定該付的費用遲遲沒到賬，我們這邊也實在為難啊。”
犬養太郎一聽，臉色瞬間漲紅，幾乎是吼了起來：“你……你們那費用明細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多打了幾個零？一匹騾馬竟要三千大洋，這也太過分了！”
蘇俊聽了，臉上依舊掛著笑，語速卻慢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說道：“犬養君莫急。想來你也清楚，我們國家眼下的交通狀況——大多地方全得靠人挑馬馱。這種情況下，我們每為你們派去一匹服務的騾馬，後麵都得跟著十七八頭騾馬負責接應補給，你說，這價錢還貴嗎？”
犬養太郎聽得這話，頓時氣得額角青筋跳了跳，猛地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吼出來的：“你這分明是詭辯！”
蘇俊聽了這話，並不接話，隻是眯著眼，靜靜地看著氣得滿臉漲紅的犬養太郎，那眼神裡帶著幾分玩味，又藏著幾分不容置喙的篤定。
犬養太郎突然收了怒容，一聲冷笑陡然拔高了聲調：“蘇桑若是執意如此，那我方便不必勞煩貴方相助了！”
蘇俊臉上笑意不改，語氣輕飄飄的，仿佛毫不在意：“無妨。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你們自己走便是。往後出了任何事，都與我方無乾。這樣，倒也乾淨。”
蘇俊說完這話，轉頭看向一旁的老嶽父，語氣輕快了幾分：“嶽父，那咱們走吧。”
“站住！你們不能走！”犬養太郎猛地上前一步，吼聲裡帶著急怒。
蘇俊腳步一頓，轉回頭時臉上笑意更濃，語氣卻添了幾分嘲弄：“犬養君這就沒道理了吧？方才不是已經說定了？怎麼反倒不讓我們走了？”
“你……你們必須負責我方路上的安全！”犬養太郎急得話都說不連貫，結結巴巴地喊道。
蘇俊聞言朗聲笑了起來，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犬養君這話說得都結巴了，莫不是自己也覺得這要求沒道理，氣不足了？”
“我……”犬養太郎剛要開口辯解，話頭就被打斷。
“我什麼我？”
蘇俊不等他說完，已牽起老嶽父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聲音從肩頭飄過來，“等你們把錢備齊了，再來談吧。”
五華山下
蘇俊放緩腳步，湊近莫老邪低聲道：“嶽父，滇南那邊的小日子，您可得多盯緊些。還有馬幫的弟兄們也交代清楚——接他們的單子倒也無妨，隻是價錢上，每匹馬務必得高於三千大洋。”
莫老邪聞言笑了笑，拍了拍蘇俊的胳膊：“賢婿儘管放心，咱們馬幫的人，心裡都有數，規矩錯不了。”
蘇俊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影，西邊連綿的群山，勾勒出西山睡美人般的輪廓，暮色裡瞧著格外清麗。
可他心裡卻沒半分賞景的閒情。他清楚，今天和犬養太郎這樁事，遠遠沒算完。目光落在那片山影上，他忽然想起另一件更揪心的事——按他所在的那個時空記著的，今年是民國十四年，三月十六日，滇西的大理，怕是要遭一場大地震。
起初，他心裡確實盤桓過念頭，想借著這場天災，讓那群日本人有來無回。可今天和犬養太郎鬨成這樣，那點算計像是被攪散了的煙。
蘇俊輕輕籲了口氣，罷了，既已如此，便隻能聽天由命了。
見蘇俊眉頭緊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莫老邪不由得放柔了語氣，關切地問：“賢婿，這是怎麼了？”
蘇俊回過神，沉吟片刻道：“沒什麼大事。隻是突然想起，雨薇的‘薇念’慈善機構，或許該去大理那邊設個救災倉庫。”
莫老邪愣了愣，眼裡滿是疑惑：“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到去大理設倉庫？”
“杞人憂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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