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象虛浮得很,能看出氣血虧耗得厲害,可那滯澀感……時有時無,實在難斷。”
威廉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卻也不敢打斷,隻背著手在病房裡來回踱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刺耳:
“光靠摸脈哪裡夠?萬一判斷錯了,消炎的藥一用,碎片真紮進心臟……”
話到嘴邊,他猛地住了口——後半句的“沒命”,實在太沉,沒人敢接。
林芳卻忽然抬頭,
目光落在桌角那碗沒喝完的藥渣上。
那是今早療養院給珍妮服的清熱消炎的金銀花露,瓷碗邊緣還沾著幾滴褐色藥汁。
她伸手撚起一點乾枯的藥渣,指尖忽然頓住:
“你們還記得嗎?珍妮的病曆上寫著,昨天喝了這藥,說胸口悶痛輕了些,可到了夜裡,痛感又加重了。”
她轉向李穗,語速快了幾分,帶著一絲急切:
“你再細聽聽,她左胸第三肋的位置,呼吸時有沒有細微的摩擦聲?要是炎症減輕時摩擦感變強,說不定能反過來推斷碎片的活動規律!”
李穗立刻俯下身,
將聽診器緊緊貼在珍妮左胸。病房裡瞬間靜了下來,隻剩兩人輕淺的呼吸聲,和珍妮微弱得像遊絲般的喘息。
片刻後,
她猛地直起身,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有!吸氣時能聽到極輕的‘沙沙’聲,比昨天喝藥前淡了些——這說明炎症確實在牽製碎片,可一旦藥效過了……”
話到此處,
她又卡住了,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忽然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嘶啞的聲音劃破夜空,更添了幾分壓抑。
林芳攥緊了手裡的藥渣,忽然像是下定了決心:
“或許我們能試試‘以藥控炎’,不用2號藥這種猛藥徹底消炎,就用黃芩、甘草這類藥性溫和的,慢慢調理。既不讓炎症擴散傷了器官,也不讓它退得太快,免得碎片失去牽製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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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李穗,語氣帶著一絲期許,“阿穗,你手裡還有沒有雲南紅藥?萬一碎片真有輕微移位,或許能先護住心脈,止血鎮痛。”
“紅藥……還有。”
李穗點點頭,伸手摸向自己的藥箱,動作比平時慢了幾分——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鋼絲。
就在三人對著“以藥控炎”的方案沉默斟酌時,窗外天快泛魚肚白,白熾燈的光漸漸淡了……
此時,病房門忽然被輕輕推開。
羅斯福夫人端著一個漆木食盒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聲音放得極輕:“林博士、李博士,還有威廉醫生,沒打擾到你們商議吧?”
三人聞聲同時轉頭看向門口,緊繃的神色下意識緩和了幾分。
羅斯福夫人輕步走進病房,將手裡的漆木食盒小心放在靠牆的矮櫃上,轉身時笑意更柔了些:
“都快天亮了,知道你們守著珍妮熬了一整夜,肯定餓壞了。我讓廚房熱了三明治和熱牛奶,你們先墊墊肚子,才有精神接著想辦法。”
話音剛落,威廉便率先走了過去——他實在被焦慮和饑餓纏得難受,打開食盒拿起一塊三明治就咬了下去,麵包的麥香混著火腿的鹹鮮,稍稍衝淡了些心頭的沉重。
就在這時,
病床上的珍妮忽然輕輕動了動。
她原本緊閉的眼睫顫了顫,竟緩緩睜開了那雙淺藍的眼睛,目光還帶著幾分朦朧,顯然是被空氣中食物的香氣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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