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張婆子裝病、劉氏攛掇族人上門施壓被張大山巧妙化解之後。
老宅那邊,似乎終於消停了一段時間。
雖然張大山知道,那份怨恨和嫉妒如同埋藏在地下的野火,從未真正熄滅,隨時可能再次冒頭。
但至少,表麵上的騷擾和糾纏是停止了。
這也讓張大山一家,得以享受了一段相對安穩、可以專注於自身發展的寶貴時光。
然而,就在張大山以為,與原生家庭那段令人窒息的糾葛,或許可以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
一個新的、也更加棘手的消息,卻如同晴天霹靂般,再次打破了這份平靜。
這一次,出事的是張老漢。
消息是錢大爺在傍晚時分,神色凝重地悄悄過來傳遞的。
“大山啊。”錢大爺將張大山拉到院子角落,壓低聲音說道,“俺剛從村東頭那邊過來,聽說……聽說你爹……張老漢他……怕是不好了。”
“不好了?”張大山心中一凜,眉頭立刻鎖緊,“錢大爺,怎麼回事?”
他的第一反應,依舊是懷疑。
畢竟,老宅那邊用“生病”來做文章,已經有過先例了。
誰知道這次是不是故技重施?
“唉,看樣子……不像假的。”錢大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俺也是聽給老宅送柴火的族人說的。”
“說你爹前幾天還好好的,不知道咋地,昨天晚上突然就中風了,半邊身子都動彈不得,話也說不清楚了。”
“請了村裡的張郎中去看,說是……說是凶多吉少,讓……讓準備後事呢。”
“他家老二和媳婦劉氏正哭天搶地呢,你娘……也病倒在炕上起不來了。”
“村裡好幾個人都過去看了,都說……看那樣子,怕是真的熬不過這幾天了。”
錢大爺的語氣充滿了同情和擔憂,眼神也格外真誠,不像是在說謊或者傳謠。
張大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中風?
半身不遂?
準備後事?
這些詞語,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敲擊在他的心上。
難道……這一次,是真的?
他那個雖然偏心、固執、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無情,但終究是給了他這條性命的父親,真的要走到生命的儘頭了?
一時間,他的心裡,五味雜陳,亂成了一鍋粥。
有震驚,有懷疑,有……一絲極其複雜難言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隱隱的擔憂?
“錢大爺,多謝您老告知。”
他定了定神,對錢大爺說道,“這事……俺知道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
錢大爺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山啊,不管咋說,那也是你爹。有空……還是過去看看吧。免得……將來後悔。”
說完,便搖著頭離開了。
送走錢大爺,張大山一個人在院子裡站了很久。
錢大爺帶來的那個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猝不及防地在張大山的心湖中炸響。
張老漢……病重?
中風?半身不遂?
甚至……快不行了?
那一瞬間,張大山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縮,連呼吸都為之一滯。
儘管他早已在心裡,將那個所謂的“父親”劃入了拒絕往來的黑名單。
儘管他們之間早已是恩斷義絕,隻剩下冷漠和怨恨。
但當“死亡”這個詞,與那個賦予了他這具身體生命的老人聯係在一起時。
一種極其複雜難言的、仿佛來自血脈深處本能般的震動,還是不可避免地襲上了他的心頭。
晚風吹拂著他的臉頰,帶來一絲涼意,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煩躁和……掙紮。
他該怎麼辦?
如果張老漢是真的病危。
按照這個時代的倫理道德,“孝”字大過天。
作為長子,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回去探望,甚至應該承擔起主要的醫療和贍養責任。
否則,他之前好不容易在村裡建立起來的那點威信和民心,瞬間就會崩塌。
他會被千夫所指,被冠上“忤逆不孝”、“禽獸不如”的罵名,連帶著他的妻兒,都將在這村子裡,甚至在這世上,都難以立足。
那種無形的、來自整個社會道德體係的壓力,足以將人壓垮。
而且,捫心自問,若是父親真的在彌留之際,他若真的因為過去的恩怨而置之不理,將來午夜夢回,他的良心……真的能安嗎?
他自己或許能不在乎那些虛名。
可他的孩子們呢?
他不想讓鐵牛、石頭、小山他們,因為自己這個“不孝”的父親,而背負上沉重的道德枷鎖,影響他們未來的前程。
若是這次張老漢的病,根本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呢?
那自己送上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老宅裡的張婆子,還有那個好吃懶做的張二狗,還有那個精於算計的劉氏。
他們會不會趁著自己因為“孝道”而心軟退讓的時候,再次像吸血的螞蟥一樣,死死地纏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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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小家庭的安寧和穩定,豈不是又要被他們攪得天翻地覆?
去,還是不去?
幫,還是不幫?
情與理,恩與怨,原則與孝道……
無數矛盾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激烈地碰撞著,讓他感到一陣陣頭痛欲裂。
他回到屋裡,將這個消息,以及自己的掙紮,告訴了王氏。
王氏聽完,也是半晌無言,臉色複雜。
她對那個偏心刻薄的公公,自然是沒有半分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