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也都是由他這個村長,召集村裡幾個識字的賬房先生,胡亂編造一份清冊,應付了事。
其中的貓膩和油水,自然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可今年,情況卻大不相同了。
那兩個前來傳令的差役,在將公文交給張有德之後,竟然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吃頓酒拿點好處就匆匆離去。
反而,話裡話外,都特意提及了“張秀才”和“張大山”的名字。
“張村長啊,縣尊大人說了,此次田畝清查,事關重大,務必詳實準確,不得有絲毫隱瞞和舞弊。”
一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差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尤其是青石村如今可是出了張秀才公這樣的文曲星,又有張大山這等能人,想必在協助官府清查田畝,體察民情方麵,定能做出表率吧?”
他這話,說得客氣,但那弦外之音,卻讓張有德聽得是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這這是什麼意思?
是縣太爺不信任自己這個老村長了?
還是張大山那小子,已經將手伸到官府那邊去了?
他不敢多問,隻能連連點頭哈腰地應承著:“是......是......是。官爺說的是。草民......草民一定儘心竭力,配合官府,絕不敢有絲毫懈怠。”
送走了那兩位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差役。
張有德一個人癱坐在太師椅上,隻覺得手腳冰涼,渾身發軟。
他知道,自己這次怕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清查田畝賦役。
這對於那些田畝清晰、賦役公平的村莊來說,或許隻是走個過場。
但對於青石村這種,多年來田畝不清、賦役混亂、其中還夾雜著大量“隱田”、“漏田”、以及他這個村長和劉員外等人巧取豪奪、中飽私囊的爛賬的村子來說。
這簡直就是一場足以掀翻屋頂的巨大風暴。
一旦真的徹查起來。
他張有德這些年來,利用職權之便,侵占的那些族田、公田。
他與劉員外勾結,在賦稅徭役上做的那些手腳。
還有他為了給自己兒子謀取私利,而暗中進行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樁樁件件,都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甚至鋃鐺入獄。
而現在,縣太爺竟然指名道姓地,要讓“張秀才”和“張大山”來“協助”清查。
這這不是明擺著要借刀殺人,要將他張有德往死路上逼嗎?
以張大山那嫉惡如仇、眼裡不揉沙子的性子。
以張小山那讀書人特有的、對“公平正義”的執著。
他們父子倆若是真的參與進來,那他張有德還有活路嗎?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地纏住了張有德的心。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他必須在張大山父子真正插手此事之前,想辦法自救。
或者說,是尋找一條相對體麵的“退路”。
他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一夜未眠。
第二天,當他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
整個人,仿佛都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一般,蒼老憔悴得不成樣子。
他召集了村裡所有的族老,以及各房的管事人,在張氏祠堂裡,開了一次異常沉重而又充滿了悲情色彩的“族會”。
會上,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擺出族長的威風,或者對任何人發號施令。
而是用一種極其疲憊、也極其落寞的語氣,當眾宣布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卻又似乎並不意外的決定。
“各位叔伯兄弟,列位族人。”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目光緩緩掃過堂下那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我張有德,自年輕時便承蒙宗族錯愛,忝為族長,又蒙官府信任,兼任村正,數十年來,自問也曾為我青石張氏,為我青石村,略儘過一些綿薄之力。”
“然則,如今老夫年事已高,精力不濟,多有昏聵糊塗之處,已不堪再當此重任,也無顏再麵對列祖列宗和各位鄉親了。”
“故而,老夫今日,當著列祖列宗的牌位,也當著各位族人的麵,鄭重決定——”
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自今日起,辭去我青石村村正一職,亦不再過問族中任何事務。”
“從此以後,老夫隻願做一個賦閒在家的普通老朽,頤養天年,不問世事。”
“望各位族人,能體諒老夫的苦衷,也另請高明。”
說完,他將那枚象征著村長權力的、早已破舊不堪的木製“村印”,以及那本記錄著張氏族規和重要事務的厚厚族譜。
都顫巍巍地,放到了祠堂正中的香案之上。
然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佝僂著背,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所有族人那複雜難言的目光注視下。
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出了這座曾經象征著他無上權力與榮耀的張氏祠堂。
喜歡天工開物,我在古代養妻兒請大家收藏:()天工開物,我在古代養妻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