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岸邊那條新挖的水渠,像一條銀色的帶子,蜿蜒著伸向遠方乾渴的田地。
渠裡頭,那嘩啦啦流淌的河水,更是像一首動聽的歌謠,唱出了青石村人心裡頭那份久違的喜悅和對好日子的盼頭。
水的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大半。
可張大山心裡頭清楚,這光有水,還不成。
他們青石村這地,大多是些個山腳下的薄地、坡地,土層子淺不說,裡頭還淨是些個碎石頭、爛沙子。
這樣的地,就算有水澆著,那肥力也跟不上,種出來的莊稼,怕是也打不了多少糧食。
就好比那瘦弱的娃娃,光喝水不吃飯,身子骨能壯實到哪兒去?
這地啊,也得給它“吃飯”,得給它“喂”上好料,它才能給你長出好莊稼來。
這天,趁著大夥兒修完水渠,那股子興奮勁兒還沒完全下去。
張大山又把張河、錢大爺,還有村裡幾個平日裡乾活比較實在、也肯動腦子的漢子,都叫到了自家院子裡。
他指著院子後頭那個用改良土坯新砌的、半人多高的堆肥坑,裡頭正冒著絲絲熱氣,散發著一股子不算難聞的、帶著點草木腐熟味的土腥氣。
“各位叔伯兄弟,你們瞅瞅這個。”張大山開口說道。
眾人圍攏過去,伸長了脖子往裡瞧,臉上都帶著幾分好奇。
“大山哥,你這這是弄的啥?咋瞅著跟那爛草堆似的?”張河有些不解地問道。
“河子兄弟,你可彆小瞧這‘爛草堆’。”張大山笑了笑,拿起旁邊一把長柄糞叉,往那堆肥坑裡頭一插,再用力一翻。
隻見底下那些原本是枯枝敗葉、爛菜根子、甚至還有些牲口糞便和灶膛灰的東西,如今都變成了一種顏色深黑、質地鬆軟、還帶著點濕乎乎暖意的好土?
“這這是”眾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叫‘堆肥’,也叫‘漚肥’。”張大山解釋道,“就是把咱們平日裡那些瞧著沒用的爛穀草、臭牛糞、掃地土、灶膛灰,還有河道裡清出來的那些淤泥,都給它一層一層地堆起來,再澆上點水,讓它自個兒在那兒慢慢地‘爛’,慢慢地‘熟’。”
“等它爛透了,熟透了,就變成了這種黑黝黝、油汪汪的好東西。”
他抓起一把翻出來的堆肥,湊到眾人麵前。
“你們聞聞,還有臭味嗎?”
眾人小心翼翼地湊近了聞了聞,果然,那股子牲口糞便的臭味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於雨後森林裡那種泥土的清香。
“再看看這顏色,這鬆軟勁兒。”張大山繼續說道,“這樣的肥土,要是摻到咱們那板結的沙土地裡頭,不僅能讓土變得鬆快透氣,還能保水保肥。莊稼種下去,那根紮得深,苗長得壯,收成自然也就上去了。”
他這話,說得在場的這些老莊稼把式們,一個個都眼睛發亮。
他們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可這地裡頭的事兒,卻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
這張大山家那五畝劣田,為啥今年能長出那麼好的莊稼來?
除了那水車引來的水,怕是也少不了這“黑土疙瘩”的功勞吧?
“大山哥,您這這法子可真是神了。”錢大爺忍不住讚歎道,“俺們以前也知道往地裡送糞,可哪有您這弄出來的土這麼......這麼有勁兒啊。”
“是啊......是啊,這要是真管用,那咱們村這地,可就有救了。”其他幾個人也都紛紛附和,語氣裡充滿了興奮和期待。
“管用,肯定管用。”張大山自信地說道。
“這法子,也是俺從一本舊書上看來的,叫《乃粒》,上頭專講怎麼種地養土的學問。”他又巧妙地把《天工開物》給“包裝”了一下。
“俺自家那幾畝地,去年就偷偷試了試,效果確實不錯。所以,俺才敢拿出來跟大家夥兒說。”
“今天叫大家夥兒來,就是想跟你們商量商量。咱們這水渠是修好了,可地力跟不上,那也是白搭。”
“所以,俺琢磨著,咱們也彆等了。就從現在開始,全村人一起動手,也學著俺這個法子,大規模地積肥、漚肥,給咱們這青石村的土地,好好地‘補補身子’。”
“等到開春下種的時候,家家戶戶地裡都能使上這好肥,那今年的收成,肯定比往年強上不止一星半點。”
他這個提議,立刻就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熱烈響應。
能讓地裡多打糧食的法子,誰不樂意學?誰不樂意乾?
“大山哥,您就說吧,咱們該咋弄?俺們都聽您的。”張河第一個表態。
“對,大山先生,您隻管吩咐,俺們絕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