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號”係列海船,如同幾把不知疲倦的巨大剪刀。
沿著大寧朝漫長的海岸線,一南一北,利落地,剪開了那層層疊疊的、阻礙著南北商貿的巨大幕布。
絲綢、茶葉、瓷器、蔗糖,從南方運往北方。
皮貨、人參、木材、鐵器,從北方運往南方。
貨物的流通,從未如此高效。
商業的繁榮,也因此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這日,京城,早朝。
戶部尚書出列,向皇帝呈上了一份關於本季度商稅增長的報告。
“啟奏陛下。”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喜悅。
“自我朝開辟海上商路以來,不過短短半年。”
“南北貨物往來之總量,已超過去年漕運之總和。”
“僅天津與泉州二港,新增之商稅,便已高達百萬餘兩。”
“此皆仰賴‘青石遠洋商號’開辟新航線之功,實乃我大寧之幸,社稷之福啊。”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讚歎之聲。
寧宣宗聽著那喜人的數字,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時。
都察院左都禦史劉承,再次出列。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為國為民”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陛下,臣有話說。”
“戶部所言之商稅增長,固然可喜。”
“但臣更擔心的,是這背後所隱藏的、動搖國本的巨大隱患。”
皇帝的眉頭,微微一皺。
“劉愛卿,此話何意?”
“陛下,”劉禦史朗聲說道,“漕運,乃國家之命脈,自開國以來,便由朝廷設立專門衙門掌管,其利稅,皆入國庫。”
“如今,這張家以一己之私,另辟海路,私建港口,自組船隊。”
“其規模之大,運力之強,已然隱隱有與我朝廷漕運分庭抗禮之勢。”
“長此以往,天下商賈,皆舍運河而走海路。”
“我朝漕運衙門,豈不形同虛設?”
“更可怕的是,這張家,以商會為名,網絡天下商賈。以學院為基,培養自家門生。”
“如今,又掌握了這南北運輸的咽喉。”
“其勢力之龐大,財力之雄厚,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此等不受朝廷節製的私家勢力,若任其發展,將來一旦心生異誌,則國本危矣。”
“臣懇請陛下,為江山社稷計,將這張家之海運船隊、港口,儘數收歸國有,或勒令其即刻解散,以除後患。”
他這番話,說得是“義正辭嚴”。
直接將張家的商業成功,上升到了威脅“國家安全”的政治高度。
站在他身後的王通判,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一招。
你不與我爭利,我便說你……意圖謀反。
朝堂之上,立刻陷入了激烈的辯論。
一些思想保守,或與王通判交好的官員,紛紛出列附和。
“劉禦史所言極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張家,區區一介商賈,竟有如此實力,確是不得不防。”
而工部尚書和孫知府等人,則據理力爭。
“張家屢獻祥瑞,其子又為國儘忠,何來異誌之說?”
“海運之開通,於國於民,皆有大利,豈能因噎廢食?”
雙方吵得是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