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山在翰林院的那一場“道器之辯”,和他父親張大山在“喬遷宴”上的那一番“種糧之說”。
如同兩股東風,徹底吹散了京城權貴們,對“青石張家”的最後一絲輕視。
他們所代表的“青石之學”,也被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所認可和推崇。
張府,也因此,成了京城裡一個極其特殊的新興政治與學術中心。
每日裡,前來拜訪的官員、學者、商人,絡繹不絕。
一個以張家為核心,以工部尚書劉庸、南陽知府孫敬明等技術官僚為骨乾,以“青石商會”為經濟基礎的全新“改革派”聯盟,已然雛形初現。
他們知道,想要真正地,將那“格物興邦”的理想變為現實。
就必須,向這個帝國肌體之上,那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的頑疾,發起挑戰。
這日,張府書房。
一場小型的、但與會者身份都極不尋常的會議,正在召開。
張大山、張小山父子,工部尚書劉庸,以及幾位同樣思想開明、在朝中身居要職的侍郎,都位列其中。
他們要商議的,便是這個新聯盟的、第一個政治議案。
“諸位大人,”小山攤開一張巨大的地圖,上麵,不僅有山川河流,更標注著各州府的物產和商路。
“我大寧朝,看似一統,實則……處處皆有壁壘。”
“就拿這最簡單的‘度量衡’來說。”
“南方的尺,比北方的要短上半寸。”
“江南的斤,十六兩一斤。到了關中,卻又是十四兩一斤。”
“這導致了,咱們的商貿,在跨州越府之時,需要進行大量的換算,極易出錯,也極易被那些奸商和胥吏,從中上下其手,盤剝牟利。”
他又拿出幾枚成色、重量都各不相同的銀錠。
“再說這‘幣製’。”
“我朝雖以銀為本,可這銀子的成色、形製,各州府,甚至是各家大的錢莊,都各自為政,標準不一。”
“百姓和小商戶,在交易之時,往往要為這‘成色’和‘火耗’,憑空多付出許多的血汗錢。”
“此二者,已成為嚴重阻礙我大寧商貿流通、國庫增收的巨大頑疾。”
“故,小子鬥膽提議。”
他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
“咱們的第一個議案,便是——請求陛下,下旨,統一度量衡,規範新幣製。”
這個議案,石破天驚。
它要動的,是這個帝國,流傳了上千年的規則。
它要挑戰的,是無數地方豪紳、官僚、大錢莊,賴以為生的……根本利益。
在場的劉庸等重臣,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們知道,此事之難,難於上青天。
張大山,卻緩緩地點了點頭。
“不破不立。”
“此事,當行。”
幾日後,早朝之上。
張小山,親自將這份聯合了數位大臣署名的、關於“統一度量衡,規範新幣製”的萬言奏章,呈獻給了皇帝。
奏章一出,整個太和殿,瞬間便炸開了鍋。
那些以舊勳貴和保守派文官為首的“舊勢力”,立刻便嗅到了其中那濃烈的、威脅的味道。
一位白發蒼蒼的宗室王爺,第一個出列反對。
“陛下,萬萬不可。”
“度量衡乃祖宗之法,曆經數朝,早已深入人心,豈可隨意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