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道以“軍令”下達的、命格物院“全力生產軍械,暫緩鐵路研發”的聖旨,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京城那看似平靜的朝堂深湖,激起了劇烈的、充滿了爭議的暗流。
而在京城,那座氣氛最是莊嚴肅穆的樞密院之內,一場關乎大寧朝未來國運和戰爭模式的激烈辯論,也正在上演。
巨大的公事廳正中央,擺放著一座巨大的、幾乎占據了半個房間的、關於大寧北境長城一線的地形沙盤。
沙盤之上,山川、河流、關隘、城鎮,都被製作得惟妙惟肖。
皇帝寧宣宗,親臨此地。
他的身旁,是兵部尚書李嚴、以及所有在京的、最高級彆的軍方將領。
那位被特許列席的、如今在朝中地位極其特殊的鐵路總署左侍郎張小山,也靜靜地立於一側。
一位負責軍情的將軍,正手持著長杆,指著沙盤,聲音凝重地彙報著最新的敵情:“……陛下,各位大人請看。根據前線最新軍報,北方草原之上的局勢,正發生著令人不安的劇變。一股戰力極為強悍的蠻族新勢力正在迅速崛起。他們麾下的鐵騎,並未集結於一處,而是化整為零,分為數股。他們利用其遠超我軍的機動性,時而在雲州關外襲擾,時而又出現在數百裡之外的代州防線。其用兵,如風,如火,飄忽不定,讓我軍防不勝防,疲於奔命。更關鍵的是,正如上一份軍報所言,這股敵人的兵刃與甲胄,其精良程度,遠勝以往任何部落,給我邊軍造成了巨大傷亡。”
聽完彙報,一位胡子花白、在軍中威望極高的宿將,出列奏報道:“陛下,蠻族之患,自古有之。臣以為,當依祖宗之法,增兵、築牆、堅壁清野。我等隻需固守長城沿線的各大關隘,不與其進行野戰,待其兵鋒疲敝,糧草耗儘,自然便會退去。”
他這番話,代表了軍中大多數“保守派”的觀點。
然而,兵部尚書李嚴,卻立刻站出來,高聲反駁:“老將軍此言差矣。堅壁清野,乃是守策,是下策,非我大寧男兒進取之道。如今,我軍即將列裝那‘青石神甲’,此消彼長,正是我軍主動出擊,尋其主力,一戰定乾坤的最好良機。臣以為,當集結重兵,主動出關,與那草原之上,進行決戰!”
一時間,樞密院內,兩派將領吵得是不可開交。
一個主張“守”,一個主張“攻”,雙方都各有道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小山,緩緩地走了出來。
“陛下,各位將軍。”他躬身一禮,“與其在此憑空論戰,不如,咱們就在這沙盤之上,將這兩種戰法,都推演一番。”
“推演?”所有人都看向他,眼中帶著幾分不解。
“對。”小山點頭。
他讓人取來了數千個用木頭雕刻的、塗上了不同顏色的小小兵棋。
紅色的,代表他大寧的步卒和騎兵;黑色的,則代表那來去如風的蠻族鐵騎。
“咱們,就來下一場,關乎戰場推演的‘棋’。”
在他的指導下,一場超越了這個時代的“兵棋推演”,正式開始。
第一局,推演的是保守派的“固守”之策。
隻見那代表著蠻族騎兵的黑色兵棋,如同一群嗜血的餓狼,在長城之外四處遊弋。
他們從不正麵攻擊那些堅固的關隘,而是利用其超高的機動性,專門襲擾和切斷那一條條從後方向前線運送糧草的、由紅色兵棋代表的、緩慢的補給線。
不過短短數個“回合”的推演,沙盤之上,那幾個固守在關隘裡的紅色主力兵團,便陷入了外無援兵、內無糧草的絕境。
結果,不言而喻。
那位主張固守的老將軍,看著沙盤上的慘狀,臉色變得煞白,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
第二局,推演的是兵部尚書的“決戰”之策。
這一次,代表著大寧主力的紅色兵棋集結起來,主動出關。
可那黑色的蠻族騎兵,卻根本不與他們進行正麵決戰,而是利用機動優勢,不斷地進行側翼的騷擾和拉扯。
“敵進我退,敵退我追。”大寧的步兵軍團根本追不上對方的騎兵,而大寧自己的騎兵,在數量上又處於絕對的劣勢。
最終,這支出關的龐大軍團,被拖得是人困馬乏,糧草不濟,雖然沒有大敗,卻也同樣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兩次推演,兩種結果,都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
整個樞密院,都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靜。
就在這時,小山再次走上前。
他從一個盒子裡,取出了一條用黑色墨線,在沙盤上,從京城一直畫到雲州軍鎮的細線。
“各位將軍,請看。”他的聲音,充滿了自信,“若,咱們有了這樣一條,可以無視地形、日夜兼程的‘鋼鐵之路’。若,咱們有了那可以在一日之內,便將一個滿編的衛所,連同其所有糧草輜重,從京城直送到雲州城下的‘陸地蛟龍’。那這戰局,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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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將一把代表著“援軍”的紅色兵棋,直接放在了雲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