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閶門鬼市浸在靛青色霧靄裡,孟蟬用湘西辰砂在陸知遠眉心畫了道替身符。攤販們的風燈蒙著人皮紙,光影間浮動著扭曲的市井百態——賣虎骨酒的侏儒頸後插著三根控屍針,胭脂鋪老板娘的手掌紋路竟是苗疆蠱蟲。
"陸法醫請看。"孟蟬引他停在一處掛滿儺麵的攤位前,"這些麵具的眼孔位置,是不是與翠喜喉骨瓷片的血槽吻合?"
陸知遠舉起德製手電筒,冷光穿透彩漆麵具的刹那,耳畔突然炸響榮慶班的鑼鼓點。攤主枯槁的手指拂過儺麵內側,露出用少女恥骨磨製的襯裡,骨麵刻滿《河防圖》的局部紋樣。
"丙辰年的貨,要價三百塊龍洋。"攤主喉間發出砂紙摩擦般的笑聲,掀開腳下的藤箱——數十塊帶牙印的碎骨浸泡在屍油中,最上層赫然是沈碧君下葬時戴的珍珠耳墜。
榮慶班的烏篷船泊在鬼市碼頭時,孟蟬正用銀針挑開儺麵襯裡的龍鱗篆字。油燈下,那些明代方士的密語漸漸顯形:"...取未破身少女脛骨二兩,合鮫人脂九錢,可燒製通陰陽之器..."
河麵突然浮起百盞蓮花燈,每盞燈芯都立著瓷製骷髏。戲船甲板裂開方形暗格,升降台托出蓋著紅綢的物件。當紅綢滑落的瞬間,陸知遠的懷表殘片突然在衣袋中發燙——綢布下竟是幅長逾三丈的《髑髏秘戲圖》,畫中男女的骨骼皆由碎瓷拚接而成。
"嘉靖三十五年,周延儒獻此圖於嚴嵩。"孟蟬的銀鈴在袖中嗡鳴,"畫中三十六式秘戲,實為龍窯火道的風水布局。"
戲船桅杆突然垂下素縞,沈碧君身著冥婚喜服從天而降。她裸露的脖頸處嵌著七枚瓷釘,釘帽雕刻的星宿圖與禦窯廠陰兵祭品如出一轍。
醜時的地宮寒氣刺骨,陸知遠舉著火折子照見甬道壁畫的刹那,終於明白孟蟬為何堅持要他帶上手術刀。那些用骨瓷顏料繪製的《輞川圖》裡,每個樵夫的眼珠都是活人牙齒所嵌,溪流中浮動的也不是落花,而是少女的趾骨。
"周延儒墓的封土層摻了鎮魂瓷粉。"孟蟬的繡鞋碾過滿地蠱蟲殘骸,"當年他強娶的十三房妾室,全被燒製成陪葬的魂瓶。"
主墓室的冰棺被八條隕鐵鎖鏈懸在半空,棺中女子身著蹙金繡鸞鳳襦裙,麵容竟與沈碧君有八分相似。更詭異的是她手中握著的玉握,分明是半塊未燒製的骨瓷胚胎。
"這才是真正的骨瓷新娘——周延儒的嫡女周玉瓷。"孟蟬突然將陸知遠推向冰棺,"嘉靖三十五年丙辰月戊戌日,她帶著《河防圖》的秘密投窯自儘..."
棺蓋突然自行掀開,周玉瓷的屍身直挺挺坐起。她發間的金步搖墜下張泛黃的宣紙,紙上墨跡正是陸知遠懷表照片中的字跡:"待我重排星鬥,必叫山河倒懸。"
寅時的禦窯廠遺址暴雨如注,孟蟬用湘西趕屍術操縱著七口紅棺圍成北鬥陣。陸知遠將手術刀刺入冰棺女子眉心,刀尖挑出的卻不是腦髓,而是團裹著碎瓷的鮫綃。
"這才是畫皮師傅要的《河防圖》真本!"孟蟬的銀鈴震碎雨幕,"周玉瓷把地圖繡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陣中紅棺同時炸裂,七具女屍的瓷化骨刺在空中拚接成巨大的轆轤車。沈碧君的屍身突然睜開瓷白眼眸,脖頸瓷釘迸射而出,在暴雨中化作北鬥七星方位標。
當地麵上的瓷片開始按照星圖移位時,陸知遠終於看懂《髑髏秘戲圖》的深意——那些交纏的肢體暗合蘇州河水係,而沈碧君正是用來校準方位的活體羅盤。
榮慶班的嗩呐聲撕破雨夜時,孟蟬正用苗疆血蠱在陸知遠後背刺青。當最後一筆河防圖完成,地宮方向突然傳來悶雷般的塌方聲——周延儒墓所在的山丘竟緩緩沉入地底,湧出的不是泥漿,而是青釉色的骨瓷溶液。
"畫皮師傅要重演嘉靖年的窯變!"孟蟬將陸知遠推上戲船,"當河水漫過沈碧君的瓷釘,整條蘇州河都會變成活人祭窯的龍脈火道!"
戲船甲板的《秘戲圖》突然滲出屍油,圖中瓷骨男女竟開始蠕動交合。陸知遠懷中的冰棺鮫綃突然自燃,灰燼在雨中組成句讖語:"丙辰戊戌,窯變天哭。"
當第一道窯火從河底竄出時,沈碧君的屍身突然開口吟唱榮慶班失傳的《牡丹亭》。她的眼窩裡滾出釉淚,落地即化作帶血槽的碎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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