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茅屋裡,火光搖曳,一老一少相對無言,卻有一種無聲的暖意在悄然流淌。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平淡地流淌過去。
陳石的腳傷在老農的悉心照料下,很快好了起來。
他沒有離開,也沒有說留下,隻是默默地幫著老農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砍柴,挑水,修補漏風的茅草屋頂。
他力氣不大,但手腳麻利,學得也快。
老農依舊每日下地,侍弄他那幾分薄田,晌午回來,灶台上總會有一碗晾得溫熱的粥。
傍晚,一老一少會坐在門檻上,看著遠處禹城模糊的輪廓和更遠處荒山,偶爾會說上幾句話,大多是關於天氣,關於地裡的莊稼,關於山裡哪些野果能吃。
陳石的話依舊不多,但眼神裡的麻木和戒備,卻在日複一日的安寧中,一點點化開,偶爾甚至會閃過一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才該有的好奇光芒。
他接受了陳石這個名字。
每次老農叫他石頭時,他總會下意識地挺直一點脊背。
他也知道了老農姓劉。
他叫他劉爺爺。
很奇怪,每次他這麼叫的時候,劉爺爺臉上的笑容總會格外燦爛幾分,眼角的皺紋都笑成了菊花狀,會連連應著“哎,哎!”。
那笑容溫暖慈祥,但不知為何,陳石偶爾會覺得,那笑容深處似乎藏著點什麼彆的東西,有點怪,但他想不明白,也不願深想。
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他隻想小心翼翼地捧著。
這段日子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是他流浪以來,從未奢望過的平靜和安穩。
沒有饑餓,沒有驅趕,沒有時刻懸在頭頂,不知來自何方的惡意。
隻有一碗熱粥,一個遮風擋雨的屋簷,和一個…會對他笑,會給他起名字,會在他砍柴割傷手時,一邊絮叨著“小心點娃兒”,一邊默默找來草藥給他敷上的老人。
他幾乎要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一直過下去了。
…
然而,該來的,終究會來。
這一日,午後。
一個身著靛藍色勁裝,外罩一件暗紋皮甲,腰佩狹長橫刀,神色冷峻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城外那座荒廢的破廟前。
他目光如電,仔細掃視著破廟周圍的環境,眉頭微微蹙起。
他伸手從皮甲內側取出一個羅盤狀法器。
指尖在其上一點,一絲法力注入。
羅盤立刻散發出幽幽的烏光,其上的指針開始瘋狂轉動。
男子臉色驟然一變!
“好濃的妖煞殘留,還有…一絲極其詭異的神道崩毀的怨念?”
他低聲自語,語氣中充滿了震驚,“此地…絕非尋常山匪或精怪作祟!”
他收起羅盤,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入破廟之內。
廟內景象更是讓他瞳孔一縮!
滿地都是崩碎的泥塊和石屑,中央那尊山神像早已徹底瓦解,隻剩下一個殘破的基座。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股令人極不舒服的氣息。
他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地上的粉末,放在鼻尖輕輕一嗅,又迅速放開,臉色更加難看。
“泥塑神像被邪異之力徹底侵染,幾乎成了偽神之軀…卻又被一股至剛至陽,霸道無匹的力量從內部瞬間摧毀?”
他越是探查,心中的驚駭就越甚,“這絕非尋常修士或武者能做到的,是哪路高人路過出手?還是…”
他猛地站起身,再次取出那羅盤法器,全力催動。
羅盤上的烏光閃爍不定,指針在瘋狂旋轉數圈後,指向了一個方向,正是荒山腳下,那間孤零零的茅屋所在!
男子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再次一晃,朝著指針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速度極快,卻落地無聲,顯然身負不俗的修為。
不多時,那間冒著嫋嫋炊煙的簡陋茅屋便出現在視野中。
男子在距離茅屋百步之外停下,收斂了所有氣息,仔細觀察著。
他看到院子裡,一個老農正坐在矮凳上劈柴。
一個瘦弱的少年則在旁邊幫忙整理柴火,兩人之間沒有太多交流,卻有一種難言的默契。
看起來,就是最普通不過的深山農戶。
但男子心中的疑慮並未減少半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具有壓迫感,然後才邁步朝著茅屋走去。
腳步聲驚動了院裡的人。
老農停下了劈柴的動作,微微抬頭。
少年則立刻站起身,下意識地擋在了老農身前,眼神帶著狼崽子般的戒備,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穿著奇怪的不速之客。
男子在籬笆外站定,目光掃過老農和少年,最後落在老農身上,抱拳行禮,語氣儘量平和和:
“老人家,打擾了。”
“在下姓趙,是郡衙的捕快。”
他亮出了一麵普通的鐵牌腰牌,樣式與官府差役無異,“近來城外不太平,尤其是那座荒廢的山神廟附近,出了一樁命案,死狀蹊蹺,循例過來問問,看您二位…可曾見過什麼可疑的人,或是聽到過什麼異常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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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隱瞞了蕩魔司的身份,也模糊了命案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