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的邊境線,就像根繃緊的弦,常年被吐蕃、契丹這些部族撥弄得嗡嗡作響。尤其那契丹,仗著騎兵迅捷,隔三差五就竄到營州附近搶糧掠馬,搶完就跑,活像群甩不掉的蒼蠅。武皇每次看著邊境奏報,都要把案上的青瓷筆洗拍得邦邦響:“這群蠻夷,真當朕的刀不利嗎?”
公元696年的夏天,邊境的狼煙燒得格外旺。契丹首領孫萬榮憋著股勁,竟聯合了奚族舉兵反周,一口氣攻陷了營州,殺了都督趙文翽,勢頭凶得像頭脫韁的野馬。捷報傳到洛陽時,孫萬榮還在陣前放話:“武周的女皇帝要是識相,就把幽州割給我,不然我帶兵打到洛陽去!”
這話像根針,狠狠紮在了武皇心上。她在紫宸殿裡踱來踱去,鳳袍的下擺掃過金磚地,發出窸窣的聲響。“反了!真是反了!”她猛地停下腳步,指著殿外喝道,“傳旨!王孝傑!”
片刻後,一身鎧甲的王孝傑大步進殿。這位曾收複安西四鎮的老將,臉上刻著風霜,單膝跪地聽令。“王孝傑聽令!”武皇的聲音帶著怒意,“朕命你為清邊道行軍大總管,率十七萬大軍討伐契丹!務必將孫萬榮那廝的腦袋砍下來,祭我大周將士!”
“臣,遵旨!”王孝傑聲如洪鐘,抱拳叩首。
大軍開拔到東硤石穀時,被契丹軍攔住了去路。這峽穀兩側是陡峭的山壁,中間隻有一條窄道,風從穀裡灌進來,帶著股肅殺的涼意。副將蘇宏暉勒住馬,望著前方隱約可見的契丹營壘,湊到王孝傑身邊勸道:“大帥,這地形太險了,敵軍又占了先機,不如咱們先退到穀外,等摸清虛實再進攻?”
王孝傑眉頭一擰,瞪了他一眼:“臨陣退縮,豈是我大周軍人所為?孫萬榮不過是跳梁小醜,今日我就要讓他知道厲害!傳令下去,全軍衝鋒!”
唐軍呐喊著衝進峽穀,果然遇到了契丹軍的抵抗。可沒打幾個回合,契丹兵就像潮水般往後退,連旗幟都扔了一地。“他們跑了!”唐軍士兵歡呼著追擊,王孝傑一馬當先,心裡卻隱隱覺得不對勁——這退得也太輕易了。
剛追到峽穀深處,兩側山壁突然滾下無數巨石,緊接著箭如雨下。“不好!中計了!”王孝傑大喊,可已經晚了。孫萬榮的伏兵從岩壁後、樹叢裡湧出來,把唐軍困在窄道裡,殺聲震天。
“兄弟們,跟我殺出去!”王孝傑揮舞長槊,硬生生劈開一條血路。他身上受了好幾處傷,戰袍被血浸透,卻依舊奮勇衝殺。可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蘇宏暉竟帶著本部的幾千人馬,調轉馬頭往穀外跑了!
“蘇宏暉!你敢臨陣脫逃!”王孝傑目眥欲裂,可喊破喉嚨也攔不住。沒了後援,唐軍瞬間潰散,契丹兵像餓狼一樣撲上來。王孝傑身邊的親兵越來越少,他被逼到一處懸崖邊,身後是萬丈深淵,身前是密密麻麻的敵軍。
他望著洛陽的方向,仰天長歎:“陛下,臣儘力了!今日唯有一死,以報皇恩!”說罷,他整了整身上的鎧甲,挺直脊梁,縱身跳下了懸崖。
消息傳回洛陽時,武皇正在批閱奏折。聽內侍哽咽著說完戰況,她手裡的朱筆“啪”地掉在紙上,暈開一大團紅。殿內靜得能聽見燭火跳動的聲音,她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疲憊:“王孝傑……是朕對不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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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邊境的戰事容不得她沉溺悲傷。孫萬榮趁勝攻陷了幽州,兵鋒直指趙州。武皇隻能咬著牙,再次下旨征兵,調遣各地糧草支援前線。看著戶部呈上的賬單——軍餉、糧草、軍械,每一筆都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國庫的銀子肉眼可見地減少,她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指尖在案上輕輕敲擊:這仗,再打下去,國庫怕是要空了……。
四、李唐舊臣的蟄伏:張柬之的"退休計劃"與神龍政變的伏筆
武皇的鐵腕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罩在洛陽城的上空。李唐舊臣們在朝堂上低眉順眼,見了武皇的麵首都得彎腰行禮,可袖口底下,攥著的拳頭從未鬆開。老臣張柬之就是這夥人的主心骨,他借著年事已高的由頭,奏請“告老還鄉”,武皇見他頭發都白了大半,便準了。可誰也不知道,他那處位於洛陽城外的農莊,早已成了秘密據點。
這日午後,農莊的柴房裡,張柬之指著窗外田地裡沉甸甸的麥穗,對桓彥範、敬暉等人說:“你們看這麥子,青的時候割下來,隻能當草喂牛;得等它熟透了,顆粒飽滿了,才能磨成麵。咱們現在就像這沒熟的麥子,急不得。”他用煙杆敲了敲地麵,“武皇雖老,耳目還尖著呢,來俊臣的徒子徒孫到處都是,咱們但凡走漏半點風聲,就是滿門抄斬的下場。”
桓彥範性子急,忍不住攥緊拳頭:“可再等下去,怕夜長夢多啊!聽說武皇近來總跟二張張易之、張昌宗)商量立儲的事,萬一真把武三思立為太子,咱們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張柬之擺了擺手:“放心,狄仁傑大人在世時,早把根基鋪好了。羽林衛裡有咱們的人,各州刺史也多是心向李唐的,再等等,等武皇那口氣泄了,就是咱們動手的時候。”
那年武皇生辰,張柬之借著送壽禮的機會,進了趟宮。他捧著一隻玉如意,跪在地上說:“陛下洪福齊天,臣無以為報,隻盼陛下聖體安康。對了,老臣前些日子聽房州來的人說,廬陵王李顯)在那邊過得清苦,連件像樣的棉袍都沒有……”
話沒說完,就見武皇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眼神“唰”地冷了下來,像淬了冰:“張愛卿,管好你自己的事。廬陵王是朕的兒子,他的事,輪不到外人操心。”
張柬之嚇得額頭瞬間冒了層冷汗,趕緊磕頭:“臣失言,臣罪該萬死!”退出宮殿時,他後背的朝服都被汗濕透了。回到農莊,他把眾人叫到一起,臉色凝重:“看來陛下對李氏子孫還是防著的,二張又在旁邊吹耳邊風,咱們不能再等了,得加快準備!”
而遠在房州的李顯,這些年過得像驚弓之鳥。他被廢後貶到這偏遠之地,日子本就清苦,更怕的是武皇哪天不高興,一道聖旨取他性命。每次聽說洛陽來人,他都嚇得渾身發抖,抱著柱子就要撞頭:“完了完了,母後這是容不下我了,肯定是來賜死我的!”
妻子韋氏總是死死抱住他,哭著勸:“殿下,先彆慌!使者還沒開口呢,說不定是好事呢?萬一……萬一陛下想通了,要召咱們回去呢?”
就這樣,李顯在恐懼和期盼中熬過了十幾個春秋。他住的房子漏雨,穿的衣服打補丁,連出門買塊布料都得看地方官的臉色。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困死在這窮鄉僻壤了,卻不知道,洛陽城裡那夥老臣,正悄悄為他鋪一條重返帝位的路。命運的齒輪,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緩緩轉動起來。
五、後宮暗湧:太平公主的崛起與武氏家族的掙紮
太平公主打小就是紫微宮裡的“小鳳凰”。才五六歲時,就穿著武官的小鎧甲,在殿上轉著圈跳舞,銀鈴似的笑聲灑滿殿堂。武皇把她摟在懷裡,捏著她的小臉笑:“我的女兒,比男孩子還機靈,將來定是個有大出息的!”這話倒真沒說錯,太平公主長大成人後,眉眼間既有母親的果決,又帶著幾分女子的柔韌,成了武皇身邊最得力的“左右手”。
她深諳討母親歡心的門道——武皇愛佛法,她就耗巨資修寺廟,親自去白馬寺禮佛;武皇煩朝臣囉嗦,她就陪在禦書房,說些宮外的趣聞解悶。可轉身,她就穿著便服去平康坊的茶館,聽官員們私下議論朝政,遇到心向李唐的,便悄悄遞個眼色,留下句“改日府中品茶”。武三思想巴結她,托人送來一箱西域的夜明珠,她笑著讓人原封不動送回去,隻帶了句話:“表哥,咱們都是自家人,談這些就生分了。往後朝堂上的事,還要多仰仗表哥幫襯呢。”這話綿裡藏針,既沒駁了武三思的麵子,又暗暗劃清了界限。
但太平公主心裡跟明鏡似的——自己血管裡流的是李家的血。夜深人靜時,她會對著銅鏡裡的自己說:“我是高宗和天後的女兒,終究是李家的人。”她私下裡和張柬之等老臣往來密切,常在府中設密宴,屏退左右後,壓低聲音說:“武氏子弟狼子野心,你們要多做準備,我在宮裡為你們留意動靜。”她還拉著駙馬薛紹進了陣營,薛紹是李世民的外孫,本就心向李唐,卻還是猶豫:“公主,這可是掉腦袋的事,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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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打斷他,眼神堅定如鐵:“掉腦袋也要做!難道你想看著我李家的江山,真成了武家的囊中之物?”
武氏家族那邊也沒閒著。武三思天天往宮裡跑,見了武皇就哭喪著臉:“陛下,您可得當心啊!李家那幫人,表麵上恭順,暗地裡都在磨刀子呢!聽說廬陵王在房州招兵買馬,張柬之他們還偷偷給送糧草,這是明擺著要複辟啊!”武承嗣也跟著幫腔:“是啊陛下,咱們武家子弟才是您最親的人,您把江山交給我們,才能高枕無憂!”
武皇聽得多了,心裡也打鼓。她嘴上罵著“你們彆瞎猜”,暗地裡卻讓人盯緊了李顯的動向,時不時找個由頭貶斥幾個李唐舊臣,敲打他們安分些。可夜深人靜時,她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鬢角的白發,又忍不住犯嘀咕:“武家這幫侄子,一個個眼高手低,真能守得住這江山?當年太宗皇帝打天下的狠勁,他們半點沒學著……”
這武周王朝,表麵上是武皇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定乾坤,底下卻像口燒開的沸水,各種勢力在暗處翻騰——張家兄弟仗著恩寵插手朝政,邊境的戰報一封接一封送進宮,老臣們憋著勁想複唐,武氏子弟忙著搶班奪權,連後宮的嬪妃都在偷偷站隊。麵首爭寵的鬨劇還沒落幕,朝堂上的唇槍舌劍又已開場,邊境的烽火剛滅,宗室的暗流又起。
誰也沒注意到,張柬之的農莊裡,密謀的燈火亮得越來越頻繁;羽林衛的營房裡,幾個將領碰杯時,酒杯裡盛的不止是酒,還有豁出去的決心;就連被流放的李顯,也收到了一封加密的書信,信上隻有三個字:“時機近”。
那場決定曆史走向的神龍政變,就像藏在迷霧裡的猛虎,正慢慢亮出鋒利的獠牙。這萬裡江山,究竟會繼續姓武,還是重回李氏手中?洛陽城的風,似乎都帶著幾分焦灼的味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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