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鎏金匣子。"紅綃吃痛,卻不敢掙脫,"她說若她…若有不測,就交給將軍。"
"匣子在哪?"
"在馬嵬驛的梨樹下。"
顧長安腦中閃過毒性發作時看到的畫麵——永寧在馬嵬驛的梨樹下埋東西。原來那不是幻覺。
巷口突然傳來馬蹄聲。紅綃臉色一變,急忙推他出門:"快走!他們查過來了!"
顧長安閃身融入街上的行人中。平康坊的清晨已有醉漢踉蹌而行,他壓低鬥笠,隨著人流往東市方向移動。
路過一家綢緞莊時,櫥窗裡陳列的胭脂讓他駐足。那芙蓉色的胭脂與永寧及笄日打翻的一模一樣。記憶中少女慌亂擦拭袖口的模樣如此鮮活,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客官要買胭脂?"店主熱情地招呼,"這是新到的揚州貨,最襯小娘子膚色…"
顧長安搖頭離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的玉簪。簪身的裂痕硌著掌心,提醒著他那些未解的謎團:太極宮的蓮花紋、七月初七的子時、《霓裳》終章的方位…
轉過街角,前方突然出現一隊巡邏的金吾衛。顧長安迅速閃進路邊的茶肆,在角落坐下。跑堂的小廝送來茶水,他借著喝茶的姿勢觀察外麵的動靜。
鄰桌兩個商賈模樣的男子正在低聲交談。
"聽說了嗎?昨夜安福門的爆炸是人為的。"
"噓——小聲點!據說炸的是太子的私庫,裡麵全是…"
"波斯琉璃?"另一人接口,"我早聽說太子與波斯人有勾結…"
顧長安的茶杯頓在唇邊。太子的私庫在安福門?那與務本坊掮客交易的波斯邸又在何處?
他正思索間,街上突然騷動起來。一隊騎兵疾馳而過,為首的舉著明黃聖旨:"奉旨捉拿叛黨!閒雜人等回避!"
茶客們紛紛探頭張望。顧長安趁機留下茶錢,從後門溜出。後巷堆滿雜物,他敏捷地翻過矮牆,落在隔壁染坊的院子裡。
染缸中浸泡的布匹在晨風中飄蕩,像無數懸掛的屍體。顧長安穿過這些藍靛色的帷幕,突然聽見牆外有人說話。
"確定是往這邊來了?"
"錯不了,線人說看見他進了仁和堂。"
顧長安屏息凝神,聽出這是太子影衛特有的嘶啞嗓音。他悄悄拔出匕首,貼著染缸移動。孔雀膽的毒性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但聽力反而更加敏銳。
"仁和堂的老頭子嘴硬,挨了三刀才說出暗道通向醉仙樓。"
"那還等什麼?去平康坊!"
腳步聲漸漸遠去。顧長安鬆了口氣,卻聽見頭頂瓦片輕響——房頂上還有人!他立刻滾到染缸下方,幾乎在同一時刻,三支弩箭釘入他剛才站立的位置。
"顧將軍好身手。"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屋頂傳來,"可惜今日注定要栽在這裡。"
顧長安握緊玉簪,拇指輕輕撥動簪尾的機關。他記得畫背麵的圖解——這支簪子能連續發射三根毒針。
"誰派你來的?"他故意提高聲音,"太子?還是安祿山?"
回答他的是又一輪弩箭。顧長安猛地掀翻染缸,藍色的染料如瀑布般潑向屋頂。偷襲者被迫現身,是個穿著灰色勁裝的瘦小男子,臉上戴著青銅麵具。
"影衛的"青鬼"。"顧長安冷笑,"太子連貼身護衛都派出來了。"
青鬼不答,手中長劍直取咽喉。顧長安側身避開,同時按下玉簪機關。細微的破空聲中,第一根毒針射入對方右肩。
青鬼身形微滯,但攻勢不減。劍鋒劃過顧長安左臂,帶出一線血珠。第二根毒針趁機射入他的膝蓋,青鬼終於跪倒在地。
"太…太子不會放過你…"青鬼的麵具下滲出黑血,"七月初七…你永遠到不了太極宮…"
顧長安踩住他的手腕:"誰在太極宮等我?"
青鬼突然獰笑,嘴角流出更多黑血:"你…很快就知道了…"話音未落,人已氣絕。
顧長安蹲下身,揭開青銅麵具。麵具下的臉布滿可怖的疤痕,根本辨認不出原本樣貌。但他在對方耳後發現個熟悉的印記——太極紋中套著朵蓮花。
遠處傳來號角聲,更多的追兵正在靠近。顧長安迅速搜遍屍體,隻找到塊刻著"醜正"二字的銅牌。他收起銅牌,翻過後院圍牆,落入一條汙水溝。
惡臭的汙水浸透了衣衫,但能掩蓋血腥味。顧長安在溝中潛行,腦中不斷回放青鬼臨死的話。七月初七的太極宮之約,究竟是陷阱還是真相?
當他從溝渠爬出時,已到了東市附近的漕渠。正午的陽光刺得眼睛發痛,顧長安靠在柳樹下喘息,取出懷中的畫軸再次查看。
這次他注意到畫軸兩端都有細微的縫隙。試著旋轉,畫軸竟然分開,露出藏在裡麵的半張絲絹。絹上寫著幾行小字:
"霓裳終,蓮花現。陰陽合,真相白。慎防七月初七子時太極宮西側第三根立柱——永寧絕筆。"
顧長安的手指撫過"絕筆"二字,胸腔中翻湧著難以名狀的情緒。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而今天,是七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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