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駛入福州時,天光破曉,蒼白如紙。
我走下站台,背著包,穿過一群步伐匆匆的通勤人群,那些西裝與皮鞋、手機與外賣袋,是這座省會城市每天醒來的方式。
但我知道,我不是來趕路的。
我來,是為了傾聽這座城躲在鋼筋水泥後麵,那一口溫吞、韻味綿長的老福州語,是為了尋找在榕樹根下還未褪色的時光剪影,是為了在這“海防門戶、山水重城”裡,讀一讀一個王朝之後、一個時代之下,仍未熄滅的文化燈盞。
一、三坊七巷:磚牆之內的風骨與煙火
我住進南後街邊一間小旅社,木窗麵東,每天清晨都有鳥叫與鞋步聲在青石板路上輕敲。
第一次踏入三坊七巷時,我幾乎忘了自己是個旅人。
石巷深深,白牆黛瓦,一座座門樓背後藏著林則徐、嚴複、冰心、沈葆楨……仿佛整個近代中國的精神骨架,都在這裡種下一棵棵文化之樹。
我在林覺民故居門前停了許久。那一封《與妻書》,字字沉痛,卻清澈如月。屋內陳設仍舊,院落幽深,牆角的竹子在風裡輕顫。
導覽員輕聲說:“你看這裡的門樓,都比北方小。但門雖小,心不小。”
我寫下:
“福州的門,不高,卻進得去一個時代。它用小巷藏住風骨,用低牆守住文脈,用沉默告訴你:文化不說話,但不會消失。”
二、烏山與於山:城市中央的雙山對話
福州與彆的城市不同,它的核心不是摩天樓,而是兩座山——烏山與於山,恰如城市心頭兩顆靜坐千年的巨石。
我清晨登烏山,山不高,卻步步藏幽。榕樹密布,根須如瀑,幾百年的風雨也未曾動搖它們向地而生的決心。
站在烏山頂,我望見對麵的於山,山腳下是福州的喧囂與秩序。而在這山中,卻聽不到一絲汽車鳴笛,隻有風聲、鳥鳴,還有老人們打太極的低語。
一位書法家在山道石台上鋪紙研墨,他寫的是“守拙歸園”。
我問他:“您為何選在這寫字?”
他答:“這裡靜,靜得聽得見筆觸。”
我寫下:
“在福州,山不是邊緣,是城市的脊柱。它不在市郊,卻藏在日常之間。人在山中,不是隱,而是醒。”
三、台江渡口:閩江的潮聲與記憶的餘響
傍晚,我走到閩江邊。
台江是福州的舊港口,早年間,船隻從這裡駛向台灣、南洋、南沙。如今的碼頭已不複繁忙,取而代之的是江畔的長廊、公園與文化廣場。
我坐在岸邊,看著一艘艘擺渡船緩緩穿過餘暉,像是從過去駛來,帶著倉皇中的莊重。
一位擺渡老翁告訴我:“我爺爺那一輩,就是這裡跑船的。以前江上全是桅杆,現在是廣告牌。”
我問:“您覺得福州變了嗎?”
他笑笑:“變了,但閩江水沒變。它還是往東走,一滴不回頭。”
我望著那一江水,寫下:
“城市可以翻新,建築可以更新,但一條河流的走向,寫的是這座城的‘宿命’。福州的命,是水托著走,是風帶著轉。”
四、上下杭:舊倉與新巷之間的浮世繪
夜晚,我沿著燈火點點的上下杭步行。這片曾經的貨棧街市,如今變成文創街區,但磚牆還在,拱門猶存,隻是人已換。
一家舊糖鋪翻新成了咖啡館,外牆卻仍掛著當年的“糖行”木牌。一對情侶坐在榕樹下自拍,身後是一棟寫著“南洋米莊”的老宅。
我走進一間展館,館主是個三十出頭的本地青年,正在為遊客講解榕樹的城市意義。
他告訴我:“福州人認榕,就像認祖宗。”
我問:“為什麼?”
他說:“因為榕樹根紮得深,活得久,也不怕擠。就像我們這座城。”
我看著他滿是信念的眼睛,忽然明白,福州不是一個“正在建設”的城市,它一直都在,隻是換了表皮。
我寫下:
“福州的當下,不是斷裂,而是延續。它不會一夜高樓平地起,它是在舊牆上種茶花,在糖鋪裡煮拿鐵,是用呼吸與舊夢共存的溫和城。”
五、地圖與福地回響的韻律章
夜裡回到旅社,雨未落,風已涼。
我攤開地圖,舟山至福州的海岸線已漸成曲線,從島嶼到碼頭,從茶山到古巷,這條線並不耀眼,但每一段都帶著民間的溫度與時代的殘響。
我在《地球交響曲》的頁腳寫下:
“福州,是一座在細節裡生長的城。它不抬高音量,卻讓人忍不住回頭再聽一遍。《地球交響曲》在此奏響韻律章,不靠鼓點,隻靠舊磚、樹影與一封不曾投遞的家信,喚醒你心裡某段沉睡的鄉音。”
我收起筆,輕聲自語:
“閩都舊韻已奏罷,該往南走了。
那裡,是泉州,海上絲路的另一段,是更遠之夢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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