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安出發,我穿過層層青山,沿著嘉陵江向西北爬升。車盤旋在華鎣山脈之間,霧靄如輕紗纏繞車窗,仿佛進入一座懸浮在空中的巨型迷宮。幾個小時後,我抵達了這座響亮又滾燙的城市——重慶。
抵達的第一刻,天在下雨,街在上坡,身邊人語調鏗鏘。我一手拎箱,一手撐傘,抬頭望著腳下似乎隨時傾瀉而下的街道,耳邊一陣急促的重慶話將我包圍,帶著熱度、情緒與千鈞重力砸入我身體。
我笑了。
我終於來到了重慶。
不是“去重慶”,而是“墜入重慶”。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地圖,在長江與嘉陵江交彙、重山交疊、霧雨蒸騰之地,落下一枚大大的紅圈:
“第150站:重慶。她不是一座城市,她是一種態度;
她不需要你懂,她隻需要你扛得住她的起伏與溫度。”
一、山之骨:地形的垂直性,決定了城市的性格
我第一站去了鵝嶺二廠文創園,那裡可俯瞰嘉陵江,腳下是鐵軌與公路交錯的城市之肋骨,前方則是山崖上錯落如棋盤的房屋。
有人說重慶是“八維城市”,我走了五分鐘,體會了“穿牆進屋、繞坡進街、上樓進地鐵”的真義。
我走在鵝嶺山巔,看城市如蜂窩、如體內循環,呼吸急促卻有節律。我終於明白:
重慶不是修在山上的城市,重慶就是山。
我寫下:
“這座城沒有一個角度是水平的,也沒有一條命運是筆直的;
她在傾斜中活,在高低中拚,在爬坡中吼出生的分貝。”
二、霧之魂:抗戰時期的堅城之意誌
第二天,我去了紅岩革命紀念館與中山四路抗戰遺址群。
這裡曾是戰時陪都,是無數文化人與政治力量的“最後據點”。狹窄街道、簡樸樓房、低語的講解,一幕幕硝煙與血脈浮現眼前。
講解員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重慶人,他說:“那時候炸得厲害,霧中冒火,火中出人,地下藏廣播,江上藏誌士。”
我問他:“你覺得重慶是英雄之城嗎?”
他說:“不,是扛得住的城。不張揚,隻死磕。”
我寫下:
“重慶的霧,不是詩意的意象,是遮掩死亡與重生的帷幕;
在那一片看不清的世界裡,有人硬是憑著信仰走了出來。”
三、火之脈:火鍋,不隻是味覺,也是哲學
第三天我在解放碑小巷裡找了一家老火鍋館,圍著大紅桌子,銅鍋咕嘟嘟冒著紅油,店員穿圍裙大嗓門吆喝著:“耙牛肉要起鍋咯!”
我一個人點了五樣菜:毛肚、黃喉、苕粉、鴨血和豆皮。
剛下鍋,辣味瞬間攻占鼻腔,但湧入嘴中,卻不是純粹的猛,而是層層遞進的滲透力——重慶的火,不是燒你,而是“烤熟你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