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吳阿蒙。
離開大同,我南下東折,穿過山西東緣層巒疊嶂的太行山脈,在初冬薄霧中走入了陽泉。
這是山西省最東邊的一座城市,也是煤炭工業打下深重烙印的一座山城。她如一頁被折過的紙,被地勢壓出鋒利又纏綿的褶皺。這裡不以“廣”示人,卻以“深”留存:地勢之深,煤層之深,曆史與人心之深。
我來陽泉,是想揭開一座小而厚重的城市的褶皺,看一看褶皺之間,是如何疊著過往的焦炭聲、現實的煙火氣,以及未來的低語與問候。
一、桃林溝:太行邊上的“山海經”
第一站,我去了平定縣的桃林溝。
這是一條穿山而鑿的小村,沿溝而建,曲水回繞。初冬時節,桃林枯黃,石屋斑駁,仍有炊煙自屋頂爬升。溝底的溪流清澈見底,兩岸棧道連接起錯落有致的農家小院。
一位頭發灰白的村支書坐在石橋邊曬太陽,他對我說:“我們這兒的人,骨頭硬。山把人逼出辦法,溝把人逼出路。”
他指著一段修在懸崖邊的古驛道:“那是以前趕驢送煤炭的道兒。一袋袋背上山,也一顆顆忍下去。”
我在村口牆上看到一句題字:“桃林不大,但能裝下一個人的全人生。”
我寫下:
“陽泉的溝,不為秀色,
卻為生存;
她不唱風月,
卻把生活的每一筆都認真摳出來寫。”
二、百團大戰紀念館:靜默山穀中的回聲
第二日,我來到了盂縣的百團大戰紀念館。
紀念館坐落在一座不起眼的山腳下,但當你進入展廳,每一張照片、每一件舊物都仿佛帶著火藥與血汗的餘味。那是一段崢嶸歲月,八路軍與民兵,在這片山地上與日軍展開了波瀾壯闊的破襲與反擊。
我站在一麵刻有“破路斷橋”字樣的石碑前,感到山風從碑文之間穿過,仿佛是某個老戰士在耳邊低語:“那年我們用命守住了你現在走的路。”
一位老黨員是講解誌願者,他說:“年輕人啊,你們來看看就好。但不要忘了,這裡每一寸土,都有人躺過。”
我寫下:
“陽泉的戰,不在史書中,
而在山穀裡回響的風聲裡;
她不求銘記,
卻用一種不能忽略的方式,被土地寫進了歲月。”
三、煤礦社區:一塊煤的記憶,一代人的光亮
陽泉的城市史幾乎就是煤炭的史。
我走進了陽泉市郊的一處老礦工社區。這裡不再有運煤車的轟鳴,卻仍能在牆邊看到褪色的“安全第一”標語,斑駁鐵皮窗下擺著綠色搪瓷缸,一些老人在曬太陽、下象棋,身邊是吊著礦燈的舊照片。
我找到一位名叫劉師傅的退休礦工,他曾在井下乾了三十年,如今已白發蒼蒼。他端著茶杯說:“你看我現在坐著曬太陽,但我這膝蓋,一到下雨就疼,那是煤礦的印記。”
我問他:“後悔嗎?”
他眯著眼笑了:“不後悔。我挖的煤讓你們的燈亮了,我的腰彎了,但心不彎。”
我寫下:
“陽泉的煤,不隻是資源,
是一個時代的肺,是一個家庭的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