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克拉瑪依出發,汽車穿過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一路向西北挺進。公路兩側,戈壁逐漸讓位於低緩的草甸與起伏的山脊,視野裡開始出現點點牛羊、孤伶伶的白氈房,還有穿著彩袍的牧人。前方,托裡縣正坐落在天山北麓的懷抱裡,像一顆沉靜的邊疆綠寶石。
托裡,這個名字帶著濃濃的邊地氣息,既有遊牧民族的縱橫交錯,也有絲路古道的驛站回響。這裡是新疆塔城地區的重要門戶,是古代通往中亞的“北庭道”上的節點城市,也是哈薩克、蒙古、漢等多民族世代共居的邊陲家園。
我在《地球交響曲》的地圖上鄭重落筆:
“第344章,托裡縣。
天山之北,牧歌深遠,
這是風的驛站,也是時間的草原。”
進入托裡的那一刻,我就被腳下這片草原深深震撼。與南疆的熾烈不同,這裡是一種清冷的遼闊。草原仿佛是大地緩緩展開的詩行,在微風中波浪起伏;天山橫陳於南,白雪皚皚,像是守望千年的脊梁。
我騎上一匹棕馬,在牧民達吾列的帶領下穿行草場。他是地道的哈薩克牧人,三代居於此地,春夏牧山,秋冬下穀。我們從一片氈房出發,翻越一個低山埡口,再回到河穀平原。沿途,羊群如雲,駿馬奔騰,曠野中偶有蒼鷹掠過天幕。
達吾列不善言辭,但他用一首哈薩克長調,替這片草原講述著故事。那旋律悠長高遠,如風一般緩緩撫過耳畔。我閉上眼,仿佛聽見了牧人馴馬的呼號、孩子們嬉戲的笑聲、還有月下老人講述的祖先遷徙傳說。
我寫下:
“托裡,是一首流動的草原詩。
馬蹄為節奏,雪山作韻腳,
風與歌,組成最原始的語言。”
托裡雖偏遠,卻是曆史深處的重要節點。
達吾列帶我到了一處舊址——托裡古驛站遺跡。那裡殘留著斷牆與石基,是唐代北庭都護府設置驛道的標記之一。導覽石碑上刻著“此為舊北庭道傳驛之地”,據說曾是信使、軍隊與商隊歇腳的中轉站。
我們在這片遺址間散步,耳邊隻有風聲。我閉上眼,仿佛能看到一個披甲的將軍在馬背上遠眺前方;一位快馬加鞭的使者翻山越嶺,口中緊咬情報;一群胡商翻著帳冊,談論著西域的皮毛與東土的茶磚。
托裡的時間並沒有死去,它隻是藏在山影與驛路之間,被偶爾造訪的人喚醒。
我寫下:
“邊疆並不遙遠,
它是帝國意誌的前哨,
更是文明與野性的交彙之門。”
托裡縣是一片多民族交融的土地。哈薩克是這裡的主體民族,還有蒙古、回、漢等族人民共同生活。各族語言在街頭交彙,節日裡歌舞齊鳴,清真寺與藏式廟宇並立,一同見證這座邊境小城的包容與共生。
我走進縣城一家小學,碰巧趕上學生們的課間活動。操場上,有哈薩克小孩在踢足球,蒙古女孩在跳繩,漢族老師一邊用普通話喊口令,一邊夾雜著幾句維語笑著糾正發音。這一幕讓我心頭一暖。
我還參觀了當地的“民族文化館”。展櫃中陳列著哈薩克的馬鞍、蒙古的奶酒壺、維吾爾的銅盤與漢族的剪紙圖騰,仿佛在靜靜述說著一個多民族和諧共處的傳奇。
我寫下:
“托裡,是一座語言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