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庫車出發,我繼續向西南挺進。塔裡木河不遠不近地在我旅途左側流淌,一會兒藏入胡楊密林,一會兒又在遠處沙丘之間泛起銀光。那是一條安靜而倔強的河,也是我這段南疆旅途的指引。
中午時分,我踏入了這片介於沙海與綠洲之間的邊疆小城——沙雅縣。它坐落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西南隅,既是塔河孕育的沃土,也是塔克拉瑪乾風口下的堅韌之地。名字雖素,卻不凡。
我在《地球交響曲》的地圖上鄭重落筆:
“第358章,沙雅縣。
綠洲如歌,沙漠如夢,
在沙雅,風沙與麥浪對望。”
沙雅,維吾爾語意為“綠洲”,這是它的宿命,也是真相。塔裡木河自東而來,在這裡拐出一道弧線,像一條清澈的玉帶,在黃沙邊緣溫柔纏繞。這是一片水與沙較力的交界地,也是生命與極限共舞的舞台。
我沿河而行,走入了沙雅縣塔河農場。成片的棉花地已經抽芽吐綠,灌溉渠水汩汩流淌。果園裡,蘋果、香梨、葡萄架低垂著嫩芽,一群維吾爾少年正用鐵鍬開溝修渠,笑聲在風中飄遠。
“以前這兒是沙窩窩,現在年年都能豐收。”老農阿合買提一邊翻地一邊笑著說。他指著塔河遠方的淺灘,“你看那胡楊林,原來枯黃一片,現在春天一來就複綠。河水就是我們的命根子。”
我蹲在地頭,捧起一把濕潤的沙土,那溫度仿佛藏著整個綠洲的呼吸。我忽然意識到,塔裡木河不是奔騰的大江,卻是這片土地上最溫柔的一根血脈。
我寫下:
“塔河,是沙雅的心跳,
每一次泛濫與回流,
都是這片土地對生命的深情挽留。”
但沙雅並非全是綠洲。它的一半身子仍深陷在塔克拉瑪乾沙漠的懷抱中。這裡是中國最大的風沙口之一,每年春季,風從沙漠深處呼嘯而來,吹走新葉,也留下鹽堿地上的傷痕。
我隨當地環保誌願者艾米娜前往沙雅治沙前沿。穿越簡陋的防沙公路,我們來到一片人工林帶。梭梭樹、紅柳、胡楊,一株株整齊排列,像勇士一樣擋在沙丘之前。誌願者們正在安裝防風網、布設草方格,黃沙中一個個綠色方陣開始萌芽。
“我們要把風擋在沙漠裡,把綠帶到沙雅來。”艾米娜擦了把汗,堅定地說。她是本地中學的地理老師,帶著學生一起參與每年植樹節,“孩子們種下的不是樹,是對家鄉未來的想象。”
那一刻,我站在沙丘之巔,目光越過黃沙,落向那一抹綠色的邊界。我明白了,這不是一場人與自然的對抗,而是一種深情的共生。
我寫下:
“風沙,是沙雅的舊傷,
而綠色,是她不肯低頭的笑容。”
沙雅縣胡楊林的密度不及輪台、且乾旱之地更甚,但正因如此,那些在鹽堿地與沙礫中存活下來的胡楊,更顯孤獨與頑強。
我來到沙雅西部的原始胡楊林保護區。黃沙掩映之間,一株株胡楊仿佛古老的雕塑,在寂靜中訴說著千年的故事。林區管理員依明帶我走入林中,他指著一棵僅剩半截的胡楊說:“這棵樹,我們叫‘不死將軍’,上半截枯死多年,底下卻還在吐綠。”
“胡楊三千年”,在沙雅,是一種骨子裡的信仰。守林人、村民、小孩都知道它的故事——那是這片土地最深刻的精神投影:不低頭、不後退、不消亡。
我寫下:
“胡楊,是沙雅最寂寞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