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二十三,崇文門外的刑場已經圍滿了人,人群裡有人在抹眼淚,有人在低聲咒罵,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刑場中央那個穿著囚服的老者——兵部尚書於謙。他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帶著幾道被獄卒打的血痕,但脊背挺得筆直,像他當年鎮守的德勝門城樓一樣,沒有絲毫彎曲。
三天前,石亨、曹吉祥帶著錦衣衛闖進了於謙的府邸。當時於謙正在燈下批閱邊防文書,見他們帶著鐐銬進來,隻是淡淡地問:“我何罪之有?”石亨冷笑:“於大人,太上皇複位了,你當年擁立景泰帝,就是死罪!”於謙放下筆,指著桌上的奏疏說:“這是我剛寫的,建議加強宣府、大同的防務,你們先呈給陛下吧。”說完坦然戴上鐐銬,沒有一句辯解。
消息傳到朝堂,不少大臣都急了。大學士王文跟於謙一起被抓,他在獄中大聲喊冤:“我們有衛國之功,怎麼成了罪人?”於謙勸他:“喊什麼,這是石亨他們的主意,辯解沒用。”有個叫薛瑄的禦史想為於謙說話,剛開口就被石亨打斷:“薛禦史是想跟於謙一起謀反嗎?”薛瑄氣得渾身發抖,卻再也不敢作聲。
英宗其實也猶豫過。他知道於謙有功,北京保衛戰時,如果不是於謙力主抗戰,拒絕南遷,大明江山早就沒了。有天他跟李賢說:“於謙確實有功,殺了他,天下人會罵我吧?”李賢回答:“陛下,於謙是忠臣,但不殺他,‘奪門’就師出無名了。”這句話戳中了英宗的痛處——奪門之變的合法性,全靠否定景泰帝的統治,而於謙是景泰朝的支柱,不扳倒他,自己複位就名不正言不順。
石亨、曹吉祥趁機羅織罪名,說於謙“勾結景泰帝,想立襄王之子為太子”,還偽造了一份“罪證”——其實就是於謙當年反對南遷的奏疏。他們把奏疏呈給英宗,說:“你看,於謙早就不把陛下放在眼裡了!”英宗看著奏疏上“社稷為重,君為輕”九個字。這句話是於謙在北京保衛戰時說的,當時為了穩定人心,他說國家比君主重要,現在卻被當成了“大逆不道”的證據。
刑部尚書俞士悅奉命審案,他實在找不到於謙謀反的證據,就跟石亨說:“於大人沒有罪啊。”石亨罵道:“你想包庇他嗎?就按‘謀逆’定罪,陛下自有聖斷!”最終,判決書上寫著“於謙、王文等謀立外藩,淩遲處死”。英宗看了,歎了口氣,改成“斬首”,算是留了全屍。
行刑那天,崇文門內外擠滿了百姓。有個賣菜的老漢,把擔子往地上一放,哭著說:“於大人是好人啊,當年瓦剌兵圍北京,是他帶著咱們守城,才保住了北京!”人群裡有人喊:“不能殺於大人!”石亨派來的錦衣衛揮舞著鞭子驅趕,卻怎麼也趕不散。於謙走上刑場,望著遠處的德勝門,那裡曾是他指揮大軍擊退瓦剌的地方,他高聲吟誦起自己寫的《石灰吟》:“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聲音朗朗,響徹京城。
刀落下的那一刻,天空突然響起一聲炸雷,明明是寒冬臘月,卻下起了瓢潑大雨。百姓們都說,這是老天在為於謙鳴冤。有個叫陳逵的官員,冒著被罷官的風險,偷偷收斂了於謙的屍骨,葬在杭州西湖邊——那裡是於謙的故鄉。後來有人在墓前立了塊碑,刻著“大明少保兼兵部尚書於公之墓”,旁邊還有副對聯:“血不曾冷,風孰與高”,說的就是他的忠誠與氣節。
於謙死後,石亨等人還不解氣,抄了他的家。可抄家的士兵們翻遍了整個府邸,除了幾件舊衣服、幾把劍和一堆書籍,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有個老兵想起當年北京保衛戰時,於謙每天隻吃糙米飯,穿打補丁的衣服,把朝廷賞賜的錢都分給了守城的士兵,忍不住哭了。《明史·於謙傳》裡說他“家無餘資,蕭然僅書籍耳”,連抄家的錦衣衛都覺得心酸。
成化元年1465年),英宗的兒子憲宗即位,第一時間就為於謙平反,恢複了他的官職,還賜了“肅湣”的諡號。弘治二年1489年),孝宗又改諡號為“忠肅”,在杭州和北京都建了“於謙祠”。
於謙的“社稷為重,君為輕”這句話,後來成了千古名言。它告訴人們,國家的利益比君主的權力更重要,這也是於謙能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的精神支柱。雖然他被冤殺,但曆史最終給了他公正。就像《明史》裡評價的:“謙忠心義烈,與日月爭光,百世之下,凜然猶生。”
很多年後,有個叫袁枚的詩人來到西湖於謙墓前,寫下一首詩:“賴有嶽於雙少保,人間始覺重西湖。”把他和嶽飛相提並論,因為他們都是為國為民、含冤而死的忠臣。而崇文門那個曾經流過他鮮血的地方,後來立了塊“忠肅公殉難處”的石碑,過往的行人經過,都會停下腳步,深深一拜——這一拜,拜的不僅是一個冤死的忠臣,更是一種“寧折不彎、舍身取義”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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