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深秋的北京城,東廠那座朱漆大門愈發幽深,門楣上新懸著"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匾額,往來緹騎的馬蹄聲踏過青石板路。
新主子魏忠賢,這會兒正坐在值房裡把玩著一枚羊脂玉印。他進宮前是河北肅寧的市井無賴,賭輸了錢才自閹入宮,這會兒臉上倒堆著幾分威嚴。"千歲爺,"隨堂太監李永貞輕手輕腳進來,手裡捧著份名單,"這是新擬的"東林點將錄",按您的意思,把那些不肯依附的官員都編了進去。"
魏忠賢眯著眼瞟了瞟,嘴角扯出個冷笑。他沒讀過多少書,最恨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文官。尤其是東林黨人,總拿"梃擊紅丸移宮"三案說事兒,把他和客氏熹宗朱由校的乳母,與魏忠賢結為"對食",即宦官與宮女的伴侶關係)罵成禍國妖孽。"楊漣那老東西,還在裡頭罵嗎?"他忽然問,指的是被關在詔獄的左副都禦史楊漣。
李永貞臉上閃過一絲難色:"回爺,楊大人......還在罵。昨兒獄卒報,他用破碗片劃破胸口,書了"鐵骨錚錚"四個字。"
"哼,骨頭硬?"魏忠賢猛地拍案,案上的茶杯跳起來,"咱家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東廠的夾棍硬!”
此時,東廠的勢力達到鼎盛。街頭巷尾,緹騎的身影無處不在。《明史·刑法誌》裡說這時的景象:"民間偶語,或觸忠賢,輒被擒戮,甚至剝皮刲kui,)舌,所殺不可勝數。"
魏忠賢能有這般權勢,全仗著天啟皇帝朱由校的縱容。這位年輕的天子對朝政毫無興趣,卻癡迷木工活,據說他親手製作的漆器、床榻,精巧程度連能工巧匠都自歎不如。每當熹宗掄著刨子鋸子忙得熱火朝天時,魏忠賢就捧著奏章上前請示。皇帝不耐煩地揮手:"你們看著辦就是,彆煩我。"《明季北略》裡記載,魏忠賢甚至會故意在皇帝做木工最投入的時候彙報工作,久而久之,朝政大權自然就落到了他手裡。
有了皇帝的默許,魏忠賢開始大肆安插親信。他的黨羽遍布朝堂,被稱為"閹黨"。其中最有名的是"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從內閣大學士到地方督撫,幾乎都成了他的人。禮部尚書顧秉謙想巴結他,竟帶著兒子跪在魏忠賢麵前說:"我兒子年紀小,想給您當乾孫子。"這般醜態,在當時司空見慣。
更荒唐的是各地官員為了討好魏忠賢,紛紛為他建生祠。第一個建生祠的是浙江巡撫潘汝楨,他上奏說魏忠賢"心勤體國,念切恤民",請求在西湖邊建祠。熹宗不但準了,還親題"普德"二字。這下各地紛紛效仿,南京建了"仁溥"祠,開封建了"戴德"祠,甚至連山海關的軍鎮都建了生祠,武將們行軍路過,都要下馬跪拜。
最離譜的是巡撫朱童蒙,他在奏章裡把魏忠賢比作孔子,說"孔子作《春秋》,忠賢作《要典》指魏忠賢主持編纂的《三朝要典》,用來詆毀東林黨人);孔子誅少正卯,忠賢誅東林"。這般肉麻的吹捧,魏忠賢卻照單全收,還把朱童蒙升了官。
東廠的詔獄裡,更是人間地獄。東林黨人左光鬥被關進來時,緹騎們故意把他和死刑犯關在一起。《碧血錄》記載,左光鬥"麵額焦爛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儘脫矣",卻始終罵不絕口。魏忠賢讓人用"土囊壓身,鐵釘貫耳"的酷刑折磨他,最後連屍首都難以辨認。
有個叫蘇瓊的小吏,在獄中當差二十多年,親眼見過無數酷刑,卻從沒見過像魏忠賢時期這麼狠的。他後來跟人說,有次夜裡巡查,聽見獄房裡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原來是有個官員不肯誣陷同僚,被東廠爪牙用"彈琵琶"的酷刑折磨——就是把犯人的肋骨當作琴弦,用鐵鉤來回拉扯。"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殺豬宰羊,"蘇瓊抹著淚說,"天亮時拖出來,渾身血肉模糊,隻剩一口氣了。"
可就在這白色恐怖裡,也有硬骨頭。揚州知府劉鐸,因為寫詩"陰霾國事非"被東廠抓了去。魏忠賢的乾兒子崔呈秀勸他:"隻要你認個錯,給九千歲當時對魏忠賢的稱呼)磕個頭,保你官複原職。"劉鐸卻冷笑:"我劉鐸是大明的官,隻跪天地君親師,絕不跪閹豎!"最終被冤殺在西市。
天啟六年,魏忠賢的權勢達到了頂峰。這年六月,浙江巡撫潘汝楨再次上奏,請求讓魏忠賢的生祠享受與孔子文廟同等的祭祀禮儀。朝臣們竟無一人反對,連內閣首輔顧秉謙都帶頭附和。《明通鑒》記載,當時"朝野上下,隻知有魏忠賢,不知有皇帝"。
都說物極必反,這巔峰之後,便是懸崖。因為那位沉迷木工的天啟皇帝,已經病入膏肓了。沒有了最大的倚仗,閹黨的末日也就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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