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1630年)八月十六,中秋剛過,北京西市的刑場已經圍得裡三層外三層。老百姓踩著露水往這兒趕,手裡攥著石子、爛菜葉,還有人揣著剛買的燒酒——不是為了喝,是聽說今天要剮的是個“通敵賣國”的大奸臣,得用酒漱漱口,才好罵得痛快。
刑場中央立著根柱子,柱子上綁著個穿囚服的人。頭發花白了大半,臉上都是凍瘡和傷痕,可脊背依舊挺得筆直,正是被關了八個月的袁崇煥。他望著天邊那輪殘月,嘴裡低聲念著什麼,風一吹就散了,沒人聽得清。
“來了來了!”人群突然騷動起來。錦衣衛指揮使吳孟明騎著馬穿過人牆,手裡舉著一卷黃紙,那是皇帝的最終判決:“袁崇煥,通敵謀叛,罪大惡極,著淩遲處死,傳首九邊!”
“好!”人群裡爆發出叫好聲。有個瞎了一隻眼的老兵擠到前麵,舉著拐杖罵:“袁崇煥!你這個奸賊!我兒子在遵化戰死,就是你放後金進來的!”
袁崇煥慢慢轉過頭,看著那張憤怒的臉,突然笑了。這笑容裡沒有恨,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他想起崇禎二年那個冬天,自己率關寧鐵騎在北京城下血戰,德勝門的箭雨差點把他射成刺蝟,那會兒這些百姓,是不是也曾在城樓上為他們喊過好?
八個月前,他被關進錦衣衛詔獄的那一刻,其實還抱有希望。他寫了三封血書,說自己沒有通敵,說殺毛文龍是為了整肅軍紀,說後金入塞是自己調度失誤,求崇禎給他一個辯白的機會。可血書送進去,都石沉大海。
後來他才知道,外麵的世界早就變了。後金從北京城外撤走前,故意放了兩個被俘的太監,讓他們“偷聽到”袁崇煥與皇太極密約的對話。這倆太監逃回宮裡,添油加醋一說,崇禎原本就搖擺的心,徹底偏了。
不少大臣也落井下石,兵部尚書梁廷棟跳得最歡,他以前跟袁崇煥在遼東共事,倆人吵過架,這會兒抓住機會就上書:“袁崇煥擁兵自重,不救遵化,不護通州,擺明了是要逼宮!”吏部尚書王永光也跟著附和,說袁崇煥給後金寫過信——那其實是袁崇煥想招降後金將領的試探,被他們當成了鐵證。
隻有少數人替他說話。大學士成基命跪在文華殿外哭了三天,說:“袁崇煥就算有罪,也該讓他戴罪立功,畢竟關寧鐵騎隻認他一人。”崇禎卻冷冷地說:“他要是反了,你擔得起責任嗎?”成基命就不敢再說話了。
袁崇煥在牢裡,其實什麼都知道。有個看守是他以前的親兵,偷偷告訴他,祖大壽帶著關寧鐵騎回了遼東,臨走前放話說:“要是督師有三長兩短,咱們就反了!”可後來祖大壽又回來了,因為袁崇煥給寫了封信,說:“君父之命,不可違抗,就算我死了,你們也要守好遼東。”
想到這兒,袁崇煥覺得心口發悶。他不是不怕死,隻是沒想到會死得這麼窩囊,這麼糊塗。
“時辰到!”吳孟明扔下黃紙,劊子手上前解開袁崇煥的囚服。老百姓的罵聲更凶了,石子、爛菜葉像雨點似的砸過來,有塊磚頭擦著他的額頭飛過,留下一道血痕。
劊子手是個老手,拿出特製的小刀,先在袁崇煥的背上割下第一片肉。袁崇煥悶哼了一聲,額頭上滾下汗珠。他看著那片還在顫動的肉被一個小販搶過去,裹在餅裡叫賣:“快來買啊!奸臣的肉!吃了能辟邪!”
人群更瘋狂了。有人喊:“千刀萬剮!讓他永世不得超生!”有人哭罵著自己死去的親人,把所有的恨都撒在這個已經被綁在柱子上的人身上。
袁崇煥閉上眼睛,開始唱歌。唱的是他年輕時在東莞老家學的山歌,調子輕快,可從他嘴裡出來,卻聽得人心頭發緊。劊子手割一刀,他就唱一句,血順著柱子往下流,在地上積成一灘,又很快被黃土吸了進去。
他想起自己三十五歲那年,揣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抱負進京趕考;想起在寧遠,用紅衣大炮轟退努爾哈赤時,士兵們喊他“袁大帥”的樣子;想起平台召對,他跟崇禎拍著胸脯說“五年複遼”,那時皇帝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想起殺毛文龍的那個早晨,海風腥得讓人作嘔……
一刀,又一刀。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血快流乾了。有個老秀才擠在人群後麵,看著這慘狀,偷偷抹眼淚。他見過袁崇煥在寧遠城上指揮作戰的樣子,那時候的袁督師,鎧甲上全是冰霜,眼裡卻全是火。
“我……沒有……通敵……”袁崇煥突然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喊道。聲音不大,卻穿透了嘈雜的人聲。有那麼一瞬間,人群安靜了下來,隻有風吹過刑場的聲音。
劊子手手一抖,最後一刀下去,結束了這場持續了三個時辰的酷刑。按照規矩,他的頭顱要被砍下來,傳送到遼東、薊州、宣府等地示眾,讓邊關將士看看“通敵者”的下場。
可奇怪的是,當錦衣衛去取頭顱時,卻發現不見了。後來有人說,是袁崇煥的一個老部下冒死偷走了,埋在了北京廣渠門附近的一個院子裡。再後來,那裡長出了一棵鬆樹,枝乾都朝著遼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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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死的那天,遼東的祖大壽正在修築錦州城。聽到消息,他手裡的夯錘掉在地上,對著南方磕了三個頭,一句話都沒說。關寧鐵騎的士兵們知道了,有哭的,有罵的,還有人把頭盔摔在地上,說:“咱們拚死拚活守邊關,換來的就是這個?”
後金那邊,皇太極正在打獵。聽說袁崇煥死了,他把獵到的狐狸皮扔在地上,大笑了三聲:“袁崇煥死,大明的長城塌了!”旁邊的範文程笑著說:“大汗,咱們以後入關,可就容易多了。”
崇禎帝在宮裡收到袁崇煥已死的奏報,沒說話,隻是把那三封血書拿出來,用火點了。火苗舔舐著血跡,把“忠”、“勇”、“廉”三個字燒得蜷曲起來,最後變成一撮灰。王承恩想收拾,被他攔住了:“留著吧,也算個念想。”
可這念想,很快就被更多的麻煩淹沒了。袁崇煥死後,再也沒人能鎮住關寧鐵騎,將領們互相不服,打了好幾次架;後金越來越囂張,每年都來關內搶一次,像逛自家菜園子;朝廷裡的大臣們還是天天吵架,你罵我是“閹黨餘孽”,我罵你是“東林走狗”,沒人真正關心遼東的防務。
又過了十四年,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打進北京。崇禎帝在煤山上吊前,手裡攥著一份奏折,是兵科給事中錢家修寫的,上麵說:“袁崇煥無罪,殺之過也。”他到死才明白,自己當年殺的,不是奸臣,而是大明最後的希望。
很多年後,有人在袁崇煥的墓前立了塊碑,上麵刻著他臨刑前寫的詩:
“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
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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