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三年1646年)十一月,廣州城的兩廣總督府裡,一群官員爭吵不休。這裡剛被臨時改成太廟,而爭吵的焦點,是該給新皇帝朱聿鐭yuyu)上什麼尊號。
就在一個月前,隆武帝在汀州殉國的消息傳到廣東。按說國難當頭,該齊心協力抗清才是,可南明的官老爺們偏不。兩廣總督丁魁楚、廣西巡撫瞿式耜shisi)等人覺得,該立桂王朱由榔——此人是萬曆皇帝的孫子,血緣比其他人近;可廣州的蘇觀生等大臣卻另有心思,他們嫌朱由榔“懦弱無能”,又怕丁魁楚搶了擁立之功,竟瞞著眾人,把隆武帝的弟弟朱聿鐭從海上接來,直接在廣州稱帝,改元“紹武”。
這朱聿鐭登基的場麵,堪稱南明最潦草的。沒有新製的龍袍,就穿隆武帝留下的舊衣;沒有像樣的儀仗,就讓衙役們扛著木棍充數;連祭天的祝文都是臨時寫的,讀起來磕磕巴巴。可蘇觀生等人卻自我感覺良好,尤其是蘇觀生,靠著“首功”當了內閣首輔,天天忙著排除異己,把不附和自己的官員要麼貶斥,要麼下獄。有個叫陳子壯的老臣勸他:“清軍已占福建,旦夕可至廣東,此時當整軍備戰,而非內鬥。”蘇觀生眼睛一瞪:“陳大人是怕新君不穩,想通敵嗎?”《南明野史》)嚇得陳子壯連夜回了老家。
這邊紹武政權剛開張,肇慶那邊的朱由榔也被丁魁楚等人推上了皇位,改元“永曆”。這位永曆帝比弘光、隆武更窩囊,據說登基那天嚇得直哭,連龍椅都不敢坐,還是瞿式耜硬把他按上去的。可窩囊歸窩囊,他的力量其實比紹武強:丁魁楚帶了幾萬兵馬,瞿式耜在廣西經營多年,還有大順軍餘部表示願意歸附。
按說兩個政權同出大明,本該抱團取暖,可他們偏要先打一架。紹武政權的兵部尚書李永茂拍著胸脯說:“永曆那夥人是僭偽政權,咱們得先把肇慶打下來,讓天下人知道誰是正統!”蘇觀生覺得有理,居然調派主力部隊,浩浩蕩蕩向肇慶進軍。
永曆帝聽說紹武派兵打來了,嚇得第一個念頭就是跑。瞿式耜攔住他:“陛下,紹武兵少,咱們隻要出兵迎擊,定能取勝!”丁魁楚也附和:“臣願率軍出征!”結果丁魁楚帶兵走到三水,就被紹武軍偷襲,被殺得大敗,倉皇逃回肇慶。永曆帝一聽敗了,二話不說,帶著後宮和金銀細軟,連夜逃往梧州,把肇慶留給了丁魁楚。
紹武軍打了勝仗,廣州城裡歡天喜地。朱聿鐭下旨大赦天下,還讓戲班在宮裡連唱了三天戲。蘇觀生更是得意忘形,在府裡大擺宴席,喝到興頭上,拍著桌子說:“看吧,還是咱們紹武天命所歸!”可他不知道,就在他們忙著慶祝的時候,清軍主帥李成棟已經帶著五千精兵,從福建經潮州,偷偷摸到了廣州城外。
這李成棟原是李自成的部將,後來投降南明,再後來又降清,是個典型的“三姓家奴”。他知道廣州城防空虛,特意選了個大霧天攻城。順治三年十二月十五日清晨,清軍穿著南明軍隊的衣服,謊稱是“永曆軍來歸附”,騙開了廣州城門。等城裡的人反應過來,清軍已經殺到了總督府。
蘇觀生正在府裡寫奏折,要請朱聿鐭下旨“乘勝追擊,直搗梧州”,忽聞外麵殺聲震天。親兵衝進來喊:“大人,清軍進城了!”蘇觀生手裡的筆掉在地上,半天沒回過神。他倒是硬氣,不肯投降,跑到房裡上吊自殺了。
朱聿鐭在宮裡正看得起勁,突然見太監們抱著腦袋亂跑,才知道大事不好。有侍衛勸他化妝逃跑,朱聿鐭搖頭:“我是大明天子,豈能像朱由榔那樣狼狽?”他找了瓶毒藥,剛要喝,被清軍破門而入,一把奪了過去。清軍把他捆在柱子上,問他:“降不降?”朱聿鐭瞪著眼罵:“我乃太祖皇帝後裔,豈肯降爾等夷狄!”《明季南略》)當天晚上,這位隻當了一個月皇帝的紹武帝,被清軍活活勒死在東察院的柱子上。
廣州陷落的消息傳到梧州,永曆帝的第一反應不是報仇,而是繼續跑。瞿式耜哭著勸他:“陛下,再跑就跑到大海裡了!不如回桂林,臣願死守!”可永曆帝被嚇破了膽,帶著人馬一路向西,逃往桂林,又從桂林逃到全州,最後竟跑到了湖南武岡,投靠了軍閥劉承胤。
最諷刺的是,紹武和永曆這兩個政權,打了半天,互相殺了幾千人,結果清軍一來,一個月內全垮了。有個叫屈大均的詩人,目睹了這場鬨劇,寫下《悲廣州》:“兩帝並立非良圖,自相屠戮成荒蕪。”意思是兩個皇帝同時存在本就不是好主意,自相殘殺最後隻會讓土地變成廢墟。
南明的滅亡,不隻是因為清軍強大。從弘光的“聯虜平寇”,到隆武被鄭芝龍掣肘,再到紹武與永曆的同室操戈,這群人好像永遠不明白:當大廈將傾時,最該做的是合力撐住,而不是爭搶誰該站在正中央。
廣州城破那天,有個白發老人在城牆上彈了首《廣陵散》,彈完對著清軍衝過去,被一刀砍倒。他懷裡揣著張紙條,上麵寫著:“寧為大明鬼,不做清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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