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最早記載於《山海經·西山經》,原文寫道:“又西二百六十裡,曰邽山。其上有獸焉,其狀如牛,蝟毛,名曰窮奇,音如獆狗,是食人。”
邽山為古山名,地處今甘肅省境內,荒寂無人,瘴氣彌漫。窮奇身形雖類牛,體毛卻如刺蝟般堅硬尖銳,根根似鐵針,風起時沙沙作響,觸之易致血傷。“音如獆狗”者,“獆狗”非家養之犬,乃野外瘋狗,其聲滿含戾氣,入耳令人頭皮發麻。“是食人”以人類為食。
在《山海經·海內北經》中又記載道:“窮奇狀如虎,有翼,食人從首始,所食被發。又雲:知人言語,聞人鬥,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往饋之。”
此記載與《西山經》差異顯著:窮奇身形從“類牛”變為“類虎”,並且有了翅膀。“食人從首始,所食被發”描述其進食方式,以頭部為起始,且所食之人多披散頭發。“知人言語”,能聽懂人言,辨明善惡卻反行之:見人爭執,便吞食有理之人;見人忠厚守信,便咬食其鼻——鼻為人之顏麵,咬之不僅致痛,更令傷者失卻尊嚴;見人為惡,則捕殺野獸贈予惡人。
唐代《史記正義》引用《神異經·西北荒經》說:“西北有獸,其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聞人鬥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往饋之,名曰窮奇。”此記載延續《海內北經》“虎形有翼”之說,更明確“能飛”之能,進一步強化窮奇“助惡欺善”的行為特征。郭璞注《山海經》則提及其另一屬性:“似虎,蝟毛,有翼,銘曰窮奇之獸。厥形甚醜,馳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號曰神狗。”此處首言窮奇可“馳逐妖邪”,獲“神狗”之稱,揭示其從凶獸向驅邪神獸的屬性轉變。
窮奇外形隨著曆史發展在史籍記載中各有不同。最開始是兩種外形:《西山經》記載“狀如牛,蝟毛”;《海內北經》則記載“狀如虎,有翼”。漢魏以後,“虎形有翼”成為主流,高誘注《淮南子》補充了“足乘兩龍”的細節。
窮奇通人語辨善惡,可清晰理解人類語言及行為的道德屬性,卻主動選擇與正義對立,展現出“清醒的惡意”。但是它又在漢代“大儺”驅疫儀式中作為“十二神獸”之一吞食蠱毒惡鬼,承擔驅邪功能。
在史書中,有不少關於窮奇的記載。《左傳·文公十八年》中寫道:“舜臣堯,賓於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奇、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魑魅。”舜帝輔佐堯帝時,見混沌、窮奇、檮杌、饕餮四者為害百姓,決意處置。時人曾建議舜帝直接誅殺窮奇,舜帝則搖頭回應:殺之僅除一凶獸,流放之卻可令眾人知曉顛倒善惡者當受懲戒。遂遣勇士將窮奇放逐至南方丹穴,此地瘴氣密布,荒無人煙,實為絕地囚困之所;混沌被流放至北方幽都,檮杌至西方流沙,饕餮至東方孤島。
《史記·五帝本紀》載:“少皞氏有不才子,毀信惡忠,崇飾惡言,天下謂之窮奇。”少皞氏有一子,背信棄義,厭惡忠良,專好宣揚惡言,其行為與窮奇“助惡欺善”一樣,天下人遂以“窮奇”稱之。此記載標誌窮奇形象從“異獸”向“人性之惡”的隱喻延伸,成為“惡人”的代名詞。
《後漢書·禮儀誌》記載漢代“大儺”儀式:“窮奇、騰根共食蠱。”“大儺”為古代臘月驅鬼逐疫的重要祭儀,儀式中巫師率神獸隊伍驅邪,窮奇與騰根共同承擔吞食蠱毒與惡鬼的職能。郭璞注《山海經》時亦提及窮奇“馳逐妖邪,莫不奔走”,進一步印證其在漢代作為驅邪神獸的角色,完成從凶獸到瑞獸的功能性轉變。
在出土文物中,也發現了窮奇的蹤跡,商代青銅器上常見“虎形帶翼”紋樣,如婦好墓出土器物中,部分帶翼虎形紋飾因造型與《海內北經》中窮奇“狀如虎,有翼”的記載吻合,被學者推測為窮奇原型。西周時期寶雞出土的青銅方鼎,鼎身刻有一獸形紋飾:虎頭帶翼,口銜人鼻,旁側鑄“窮奇”二字。考古學者考證,此鼎為當時貴族用於“明刑”之器,將窮奇咬食善人之形刻於其上,意在告誡族人勿效此獸行徑,否則必遭懲戒。
湖北雲夢睡虎地秦簡《日書》中明確提及窮奇為驅鬼之神,與文獻中“逐疫”的功能記載相互呼應,印證戰國時期窮奇已具備神性。馬王堆漢墓t形帛畫上部異獸區,出現“虎形有翼”的形象,結合漢代將窮奇納入“十二神獸”的習俗,學者推測該形象與窮奇相關,承擔守護墓主人免受惡鬼侵擾的職能。漢代墓磚與陶俑中,窮奇常與神荼鬱壘等門神形象共處,造型多為“虎頭鉤爪、身覆尖刺”,明確承擔鎮墓驅邪的功能。
山西大同北魏墓葬壁畫中,發現由多種異獸組成的紋飾組合,其中一“虎形帶翼、狀甚凶醜”的獸類,因形態延續漢代“虎形有翼”的傳統,且融入北方遊牧文化的剛勁風格,被部分研究者認定為窮奇,為其形象傳承提供實物佐證。
作為上古凶獸,窮奇最初象征人類對未知自然力量的敬畏與恐懼,其“牛身虎形、有翼帶刺”的怪誕外形,是先民對不可掌控之力的想象投射。而其從“凶獸”到“驅邪神獸”的轉變,則體現古人“以凶製凶”的生存智慧——承認惡的客觀存在,卻能通過引導與轉化,令其成為了守護善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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