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嘿嘿乾笑兩聲,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帶著點促狹:“那個……老板,出來前,蘇小姐特意‘叮囑’過我……”
“叮囑你什麼?”我心頭一跳,有種不妙的預感。
“咳咳,”陳九清了清嗓子,模仿著蘇雅那清冷中帶著點審視的語氣,“‘陳九,看好你家老板。恭州那邊……聽說女孩子挺熱情的。他要是敢在外麵勾三搭四,沾花惹草……你就告訴他,我的符籙最近研究出了點新花樣,正缺個試驗品。’”
“……”我額頭上瞬間垂下三道黑線。這都什麼跟什麼!
“老板,我可是如實轉達啊!”陳九一臉無辜,眼神裡卻全是看好戲的笑意。
“滾滾滾!”我氣得抓起一個空碗作勢要砸,“趕緊訂你的機票去!再廢話扣你獎金!”
“得令!小的這就滾!”陳九嘻嘻哈哈地跳起來,動作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殘局,拎起自己的小包,一溜煙跑出了房間,臨走還不忘帶上門,留下那句“蘇小姐的新符籙……”在空氣裡飄蕩。
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我哭笑不得地靠在沙發裡,剛才那點疲憊和沉重,似乎被陳九這最後一番插科打諢衝散了不少。
蘇雅……
想到她故作清冷卻暗含關心的“威脅”,想到店裡那個總是擺著張枯寂臉、卻默默指導我們修煉的黑疫使,想到那隻扛著晾衣杆當金箍棒、動不動就要“掀了這天”的暴躁猴子……
雖然店小,破事一堆,房貸壓得人喘不過氣,還有個天天惦記著掀翻天庭的猴哥……
但那裡,是家啊。
有她在,有他們在,再小的店,也透著股讓人安心的暖意。
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連日來的緊繃和江底的陰冷,仿佛都被這股暖意驅散。明天就能回去了。
抱著對那間小小谘詢室、對那幾個家夥、尤其是對蘇雅的想念,沉重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徹底淹沒了意識。我甚至沒力氣走回臥室,就這麼蜷在客廳的沙發裡,意識沉沉地墜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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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是被一陣尖銳的、持續不斷的“滴滴”聲硬生生從黑暗裡拽出來的。
我像條離水的魚,在沙發裡猛地彈了一下,差點滾到地上。宿醉般的頭痛和渾身散架似的酸痛瞬間回歸,提醒著我昨晚的“豐功偉績”。那煩人的“滴滴”聲還在響,來源是……被我扔在茶幾上的第七處加密通訊器?屏幕上閃爍著秦空的名字。
“喂……”我抓起通訊器,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李安如!你怎麼樣?”秦空的聲音聽起來比昨晚鎮定不少,但還是帶著一絲緊繃,“我們的人連夜做了初步勘察,水下結構確實發生了大規模坍塌,你提到的沉船遺跡區域被徹底掩埋了。能量讀數已經恢複正常,水體汙染指數也在快速下降。你……確定沒事?”
“死不了……”我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就是需要睡個三天三夜補回來。秦處長,後續的麻煩事就交給你們專業團隊了,我這‘臨時工’得撤了。”
“理解。這次……多謝。”秦空頓了一下,語氣複雜,“雖然過程驚悚了點,結果總算可控。後續報告出來,有需要再聯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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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我趕緊打斷,“等我休息幾天再說。”
說完直接掐斷通訊,世界清靜了。
房門被刷開,陳九拎著個紙袋閃了進來,精神抖擻,跟吸了仙氣似的。“老板,早!飛機還有兩小時,樓下買了包子豆漿,趁熱乎!”他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紙袋往茶幾上一放,又變戲法似的掏出個嶄新的、印著巨大卡通猴頭的……保溫杯?“喏,蘇小姐吩咐的,讓您路上喝熱水,養胃。”保溫杯上那猴子笑得極其囂張,金箍棒都快戳破杯壁了。
我看著那保溫杯,再看看陳九憋笑的臉,昨晚那句“符籙新花樣”的威脅瞬間在腦海裡立體環繞。額角又開始隱隱作痛。
飛機轟鳴著衝上雲霄,舷窗外是翻滾的雲海。陳九在旁邊睡得昏天黑地,嘴角疑似流下某種可疑液體。我抱著那個極其紮眼的猴頭保溫杯,小口啜著裡麵寡淡無味的熱水,感覺靈魂正在被這“養生”行為一點點抽乾。腦子裡一會兒是那白發赤目、掌控玄冥真水的神秘身影,一會兒是玉盒裡那枚散發著邪異寒意的“共工之血”,一會兒又跳到蘇雅那張故作冷淡的臉……最後定格在齊天扛著鋼筋、一臉“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表情上。
回家。回那個吵吵鬨鬨、雞飛狗跳、房貸壓頂卻莫名讓人安心的小破店。
推開那扇有點掉漆的玻璃門,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淡淡消毒水味、陳舊紙張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油炸食品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
“喲!回來啦?恭州的水猴子味道如何?夠下飯不?”一個極其欠扁的聲音立刻響起。
循聲望去,隻見谘詢室的“候診區”長沙發上,齊天正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癱著。他一隻腳翹在沙發背上,另一隻腳搭在茶幾邊緣,手裡捏著半根油條,正對著牆上那台小電視裡播放的《動物世界》看得津津有味。電視裡,一群猴子正在樹上打架。他旁邊,黑疫使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閉目養神,枯寂的臉上毫無波瀾,仿佛入定。隻是他麵前的地板上,攤開著一本……《dj打碟技巧從入門到精通》?封麵花花綠綠極其炫酷。
“托您的福,味道獨特,終身難忘。”我沒好氣地把背包和那個猴頭保溫杯往旁邊椅子上一扔,發出“哐當”一聲。保溫杯上那猴子仿佛在無聲嘲笑。
“安如!”蘇雅從裡麵的小房間探出頭,清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在我身上快速掃了一圈,確認零件齊全後,淡淡開口:“鍋裡熱著粥。”
一股暖流瞬間衝散了旅途的疲憊和那該死的邪血寒意。還是家裡好啊!
“哎喲!還帶特產了?”齊天眼尖,鼻子抽動了兩下,一個鯉魚打挺差點把沙發掀翻)蹦了起來,目標直指我的背包。他那雙火眼金睛瞬間鎖定背包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小口袋,爪子快如閃電地就掏了過去!
我心裡咯噔一下!那裡麵是裝著“共工之血”的玉盒!
“啪!”
一聲輕響,齊天的猴爪在距離口袋還有零點零一公分時,被一隻枯瘦、覆蓋著淡淡寂滅氣息的手穩穩抓住手腕。黑疫使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淡淡地掃了齊天一下,又瞥了我一眼。
“死禿驢!撒手!”齊天齜牙。
“臭猴子,爪子不想要了?”黑疫使聲音枯寂,手卻紋絲不動,“那東西……隔著包都能聞到一股子‘不想活了’的味兒。你想加餐?”
齊天一愣,火眼金睛再次聚焦在我背包上,這次帶上了審視和一絲凝重:“嘶……什麼東西這麼邪性?小子,你該不會把恭州龍王的內褲給扒回來了吧?”
我:“……”滿頭黑線。龍王內褲?這猴子腦回路是拿鋼筋做的嗎?
“閉嘴!吃飯!”蘇雅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走出來,往我麵前一放,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她又瞥了一眼齊天和黑疫使,“你倆,安靜點。”
齊天悻悻地收回爪子,嘀咕著“小氣”,又癱回沙發繼續看他的猴子打架去了。黑疫使鬆開手,重新閉上眼,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危機暫時解除。我鬆了口氣,端起那碗溫度剛好的白粥,米香四溢,暖胃更暖心。正喝著,蘇雅狀似無意地坐到了我對麵,拿起一本雜誌翻著。
“恭州……女孩子熱情嗎?”她翻過一頁,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天氣。
“噗——!”一口粥差點嗆進氣管。我劇烈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陳九!你個叛徒!
眼角餘光瞥見沙發上那個扛鋼筋的身影耳朵明顯豎了起來,連旁邊枯寂打坐的“dj大師”嘴角都似乎極其微弱地向上扯了一下。
“熱……熱情?”我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熱情……熱情地差點把我淹死在江裡算不算?”
蘇雅抬眸,清冷的眼神在我狼狽的臉上停頓了一秒,又垂下眼簾,翻過一頁雜誌。“哦。淹死也好,省得我動手。”語氣毫無波瀾。
我:“……”
我低頭喝著粥,聽著齊天對著電視裡的猴子評頭論足“這招不行!下盤不穩!”),感受著黑疫使身上那枯寂卻安定的氣息,看著對麵蘇雅在雜誌後微微抿起的嘴角……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意和踏實感,從胃裡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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