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我有些緊張地問。
“我爸媽…他們很支持。”蘇雅看著我,眼神溫柔又帶著心疼,“他們說…讓你節哀,不要太悲痛了…還說…以後他們就是你的親爸親媽。”
聽到“親爸親媽”這四個字,我的鼻尖猛地一酸,差點沒繃住。我連忙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強行把湧上來的淚意逼回去,然後扯出一個大大的、甚至有些誇張的笑容:“哈哈!上次吃飯的時候,叔叔阿姨不就已經是我親爸親媽了嗎?這還用說!”
我試圖用爽朗的笑聲掩蓋內心的激蕩。
蘇雅看著我那故作輕鬆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輕啐了一口,臉上卻飛起兩抹紅暈:“沒個正形!”
看著她嬌嗔的模樣,看著旁邊摩拳擦掌準備大鬨一場的齊天,還有那個在陰影裡試圖思考婚禮該放什麼的黑疫使。
我知道,前路依舊黑暗,仇恨並未消散,背叛的傷口仍在流血。
但此刻,在這方小小的院落裡,我們決定,先為自己,搶一點光亮。
婚禮。
就這麼定了。
這句話像是一道強行劈開陰霾的命令,不僅是對他們說的,更是對我自己下的。我必須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必須用一場喧囂和忙碌,來填滿那顆被掏空、被冰封的心臟,哪怕隻是暫時的。
決定既下,一種近乎偏執的行動力便取代了之前的死寂。我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在明朝宮廷周旋、在地府軍中崛起的鐵血帝王,隻不過這次,征戰的沙場變成了婚慶市場,目標是給自己打造一個完美的、看似正常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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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我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老板,我在!”才出去安排好事情的陳九立刻上前一步,眼神裡充滿了支持和“保證完成任務”的堅毅。他明白,此刻我需要的是執行,而不是安慰。
“兩件事。”我語速極快,“婚禮的所有籌備,你全權負責!錢不是問題,暗河的資源隨你調動!我隻有一個要求:快!而且要最好!最風光!”
“明白!”陳九重重點頭,沒有任何猶豫,“婚禮的事,我立刻組建最好的團隊,今天就出方案!”他拿出手機,再次走到一旁,開始雷厲風行地撥打電話,語氣變得異常果斷和專業。
客廳裡很快隻剩下我們四人。我深吸一口氣,看向蘇雅,努力讓自己的眼神變得柔和一些:“蘇雅,婚禮的具體細節,你喜歡什麼樣的,儘管跟九哥提,或者跟我說。這是我們的婚禮,不能全讓我霸道地定了。”
蘇雅看著我,眼中水光閃爍,她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卻帶著幸福:“嗯!我都行…隻要…隻要是和你…”
我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手指觸及她的溫暖,讓我恍惚了一瞬。
“嘿!那俺老孫乾啥?”齊天蹦了過來,毛茸茸的臉上寫滿了“快給我安排任務”的興奮,“迎親?俺一個跟頭就能翻十萬八千裡,保證誰也攔不住!鬨洞房?俺最在行了!保證讓你們記憶深刻!”
我看著他,終於忍不住扯出一個真實的、帶著些許無奈的笑意:“猴哥,你的任務最重要——當好你的伴郎。至於迎親…”我頓了頓,眼神一暗,“我這邊…也沒什麼親戚需要驚動了。就從這院子出發,去酒店便是。”
齊天似乎意識到說錯了話,撓了撓頭,嘿嘿乾笑兩聲:“伴郎好!伴郎好!俺老孫肯定是三界最威風的伴郎!”
黑疫使在一旁幽幽開口:“如此喜事,需有祥瑞之音。凡間似乎興奏樂?本座或可嘗試…”他似乎在認真思考,枯寂與淨流的力量能不能轉化出《婚禮進行曲》的調子。
我趕緊打斷他:“大師,您的心意領了。奏樂之事,還是交給專業的樂隊吧。您和猴哥一樣,都是最重要的見證人。”我真怕他到時候一出手,直接把婚禮現場變成往生法會。
接下來的日子,這小院仿佛成了一個高速運轉的戰時指揮部,隻不過彌漫的不再是硝煙味,而是各種婚禮籌備的紙張、布料、樣品和電話會議的聲音。
陳九展現出了驚人的效率。由於前段時間搶奪凡人本源的事,而耽擱的父母葬禮在他親自操持下,在老家鄉下風光舉行,我沒有回去,隻是讓陳九全程直播,我獨自一人在房間裡,對著手機屏幕,磕完了頭,流乾了最後一滴冰冷的淚。從此,故鄉隻剩荒塚,再無歸途。
葬禮結束後,陳九的全部精力都投入了婚禮。專業的婚慶團隊被高薪請來,又幾乎被陳九那種“不計成本,隻要最快最好”的要求逼瘋。設計方案一套接一套地被否定,又一套接一套地優化。
我強迫自己沉浸進去。親自挑選酒店——選了江城最頂級的臨江酒店天台,可以看到滾滾長江,那裡麵有禹王鼎所化的人皇氣,或許能帶來一絲虛幻的慰藉。親自確定菜單——儘管我毫無胃口,但依舊仔細斟酌每一道菜,仿佛這樣就能掩蓋內心的空洞。親自設計請柬——樣式古樸典雅,但發送名單卻短得可憐。除了蘇雅的父母和幾位必須邀請的長輩,我方竟幾乎無人可請。最終,隻是在蘇雅那邊的親友名單後,加上了“齊天”、“黑疫使”、“陳九”、“林風”這幾個名字,顯得無比突兀又無比重要。
蘇雅也努力振作起來,拉著我一起試婚紗、試禮服。當她穿著潔白的婚紗從試衣間走出來時,燈光落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眼中帶著羞澀和期待。那一刻,我心臟猛地一跳,一種強烈的、混雜著愛意、心痛和巨大愧疚的情感幾乎將我淹沒。我應該給她一個完美的、無憂無慮的婚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建立在廢墟和鮮血之上,帶著衝喜的悲壯。
“好看嗎?”她轉了個圈,裙擺飛揚,像一隻脆弱而美麗的白蝶。
我喉嚨哽住,半晌才擠出聲音:“好看…很好看…”聲音沙啞得厲害。我走上前,輕輕抱住她,將臉埋在她散發著淡淡清香的頸窩,貪婪地汲取著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和真實感。她回抱住我,輕輕拍著我的背,無聲地安慰著。
齊天對伴郎禮服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尤其對領結和袖扣表示不解,認為嚴重影響他掄棍子的靈活性,最後在設計師快要哭出來的目光中,勉強同意了一套修改過的、更具“戰鬥風格”的暗紅色禮服。黑疫使則對“見證人”需要穿的正式服裝表示拒絕,堅持裹著他的黑袍,最後在陳九的再三勸說下,才勉強同意在黑袍外披了一件暗紅色的綬帶,算是應景,看起來不倫不類,卻沒人敢笑他。
請柬發出後,蘇雅父母很快打來電話,語氣充滿了欣慰和一絲小心翼翼,再三叮囑我們節哀,並表示一切都會幫我們安排好,讓我們不用擔心。他們的包容和理解,讓我心中的愧疚感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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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忙碌和喧囂中一天天過去。白天,我被各種瑣事包圍,看場地,對流程,試菜品,仿佛一個正常的、期待婚禮的新郎。但每到深夜,當所有聲音沉寂下去,我一個人站在院中,看著冰冷的月色,那股蝕骨的仇恨和背叛的寒意便會再次湧上,啃噬著我的心臟。共工血晶在寂靜中躁動,幽冥帝令散發著森然寒氣,提醒著我那未完成的複仇和懸而未決的危機。
但我強行壓製著這一切。就像用一層薄薄的、精美的紅紙,包裹住一顆內部已然碎裂、隻剩冰冷殺意的心臟。
婚禮的前一天,所有準備基本就緒。陳九拿著最終流程單給我過目,事無巨細,從清晨的化妝到晚上的宴席,安排得滴水不漏。
“老板,都安排好了。明天,您就放心吧。”陳九看著我,眼神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他知道我狀態並不好。
我接過流程單,手指劃過上麵“新郎父母致辭”那一欄,那裡被一道粗粗的黑線劃去,刺眼無比。我沉默了片刻,將流程單合上,點了點頭:“辛苦了,九哥。去休息吧。”
陳九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歎息:“您也早點休息,明天…是大事。”
他退了出去。
院子裡又隻剩下我一人。
我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沒有星星,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婚禮。
衝喜。
真的能衝掉這滿身的血腥和徹骨的寒意嗎?
我不知道。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小院便再次忙碌起來。化妝師、攝影師陸續到位,院子裡擺滿了鮮花和喜慶的裝飾。喧鬨的人聲、音樂聲強行驅散了往日的沉寂。
我穿上那身昂貴筆挺的新郎禮服,看著鏡中那個麵容蒼白、眼神深處藏著無儘疲憊和冰冷,卻被強行勾勒出笑容輪廓的自己,感到一陣強烈的陌生和荒謬。
齊天穿著他那套彆扭的禮服,圍著我又蹦又跳,試圖活躍氣氛。黑疫使披著紅綬帶黑袍,像一尊沉默的門神站在角落。
蘇雅在隔壁房間化妝。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那場“喜慶”的儀式,無可挽回地推進。
迎親的車隊即將出發。
我的心,卻在喧囂的鑼鼓聲中,一點點沉向更深的冰淵。
這場婚禮,終究是一場盛大而悲壯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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