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挺拔如鬆的背影猛地一僵,隨即以一種近乎機械的、帶著某種不敢置信的緩慢速度轉了過來。
當那張刻骨銘心的俊朗麵容,帶著熟悉的銳利眼神和堅毅線條,完整地映入我的眼簾時,我感覺周遭的一切聲音都瞬間褪去,隻剩下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是趙雲!真的是他!不再是幻象,不再是殘影,而是活生生的、穿著天庭製式鎧甲卻依舊難掩其絕世鋒芒的趙子龍!
他轉過頭,目光先是帶著將領慣有的警惕掃向我們這邊,當他的視線落在我、蘇雅、齊天和黑疫使身上時,那銳利的眼神如同冰層遇陽般迅速融化,被巨大的震驚和隨後湧起的、絲毫不亞於我們的狂喜所取代。
他的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卻一時失聲,那雙總是沉穩如古井的眼眸中,此刻翻湧著滔天巨浪。
“安如兄?!小雅!大聖!大師!!”
趙雲的聲音終於衝破了阻礙,不再是平日裡冷靜沉著的語調,而是帶著明顯的顫抖和激動,“你們…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們幾人幾乎是瞬間便飛掠至他的麵前。我強壓下胸腔裡翻湧的情緒,重重一拳捶在他堅實的肩甲上,觸手冰涼,卻讓我感到無比的真實和安心。
“你這家夥!還說我們!你知不知道我們以為你……”
後麵的話哽在喉嚨裡,化作一聲長長的、帶著無儘後怕的歎息,“此事說來話長,但是……你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蘇雅眼眶泛紅,走上前來,又是氣又是喜地嗔怪道:“子龍!我們終於找到你了!你當時可真是衝動!一頭就紮進那混沌裡,連句話都不留!現在想來真是氣死我們了!你知道安如他……”
她說到這裡,瞥了我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份擔憂與責備交織的情緒表露無遺。
齊天更是直接,毛茸茸的手掌毫不客氣地拍在趙雲另一邊的肩甲上,發出“哐”一聲響,齜牙咧嘴地罵道:“小白臉!俺老孫跟你說過多少次,彆他媽老是逞英雄!你以為你趙子龍是鐵打的不成?那鬼地方是能隨便往裡跳的嗎?真是氣死個人!下次再敢這樣,俺老孫先一棒子敲暈你!”
話雖凶狠,但那猴眼裡閃爍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失而複得的慶幸。
黑疫使依舊是那副冷靜的模樣,但眼神中也柔和了許多,他上下打量著趙雲,似乎在確認他是否完好無損,緩緩開口道:“趙小子,命倒是夠硬。說說吧,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是怎麼從那混沌裡傳送到此處的?我們都以為你已然隕落。”
趙雲看著我們幾人圍著他,你一言我一語,責備中飽含著深厚的關切,這位在千軍萬馬中也能麵不改色的常勝將軍,此刻鼻尖竟微微發酸。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複平靜,但依舊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沙啞:
“雲……讓諸位擔憂了,實在是罪過。”
他抱拳向我們深深一禮,然後才解釋道:“那次在祭壇,我感知到主公的氣息從混沌深處傳來,情急之下,未及細想便衝了進去。初入混沌,隻覺四麵八方皆是虛無,五感儘失,靈力運轉也極為滯澀。”
他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眉頭微蹙,仿佛還能感受到那種令人絕望的孤寂。“我在其中掙紮前行,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一瞬,又似是永恒。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團不斷蠕動、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巨大肉瘤,它似乎在汲取混沌中的某種能量。我感覺到主公的氣息似乎被其隔絕,便鼓起殘存之力,用龍膽槍將其刺破。”
趙雲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心悸:“那肉瘤破裂的瞬間,爆發出極強的能量亂流和難以形容的精神衝擊,我當場便暈了過去。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正從空中墜落,而下方便是這……漫天仙神與無數詭異怪物廝殺的血腥戰場!我穩住身形,協助附近一隊陷入苦戰的天兵擊退了怪物,詢問之下,才知此地乃是天庭抵禦‘虛空’入侵的前線戰場之一。”
“一路之上,我一邊對抗那些源源不絕、形態各異的虛空造物,一邊打聽主公的下落。幸得主公在此處頗有名望,幾經周折,終於尋到了這座行轅。”
趙雲說著,側身讓開,指向身後的金色小殿,“也正是在見到主公之後,我才知曉了天庭為何要在人間推行那‘人格替換’計劃……雖然其手段殘忍,令人不齒,但其初衷,竟是為了彙聚本源靈力,維持隔絕虛空的邊界屏障,延緩虛空對三界的侵蝕。”
我點了點頭,麵色凝重:“此事我們也知曉了一些,隻是其中真相撲朔迷離,說法不一。楊戩與普化天尊各執一詞,難辨真假。不過,眼下看來,這虛空之患,確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我環顧四周,雖然戰鬥暫時平息,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那種空間被撕裂後殘留的不穩定感,無不昭示著戰爭的殘酷與嚴峻。
“站著說話不便,諸位一路勞頓,又曆經惡戰,快請進殿內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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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連忙招呼我們,“我也正好將主公介紹給大家認識。”
我們自然沒有異議,跟隨趙雲踏入了這座懸浮於戰場之上的小殿。殿內並不如外界看起來那般金碧輝煌,反而顯得頗為簡樸,甚至有些簡陋。一些地方還能看到細微的裂痕,顯然是經曆戰火所致。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草味和金屬冷卻後的味道。
大殿中央,一張巨大的、由某種暗色金屬打造的案台後,正端坐著一人。此人身穿略顯陳舊的鎏金鎧甲,未戴頭盔,露出了一張特征鮮明的麵龐:雙耳垂肩,雙臂過膝,麵容仁厚中帶著曆經滄桑的沉穩,眉宇間凝結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慮與疲憊,但那雙眼睛,卻如同深潭一般,睿智而堅定,此刻正專注地看著案台上鋪開的一張能量流轉的星圖或是戰場態勢圖。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看到趙雲引著我們幾人進來,他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但那笑意背後,是難以掩飾的沉重。
趙雲快步上前,躬身抱拳:“主公,這幾位便是雲時常提及的,在地府和陽間對雲多有照拂的生死之交。”他依次介紹道:“這位便是當今冥界之主,幽冥大帝李安如陛下。這位是陛下的夫人蘇雅女士。這位是齊天大聖孫悟空。這位是黑疫使大師。”
我們幾人也都上前,依禮相見。我拱手道:“久仰劉皇叔大名,今日得見,幸會。在下李安如,攜內人與兩位兄弟,冒昧來訪,打擾皇叔了。”
劉備站起身來,他身材高大,雖然麵帶倦容,但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恢弘氣度。
他繞過案台,哈哈一笑,聲音洪亮卻帶著沙啞,仿佛很久沒有如此開懷過了:“哈哈哈!何來打擾之說!備早已聽四弟多次說起諸位,對諸位在地府鼎力相助四弟,在陽間攜手對抗不公之義舉,深感敬佩!一直想當麵致謝,奈何軍務纏身,虛空壓境,不得空閒。今日諸位能來,我這簡陋行轅,真是蓬蓽生輝!快請坐,此地條件艱苦,比不得冥界森羅寶殿,還望諸位莫要見怪。”
他態度誠懇,絲毫沒有因為我們是“下界”來人而有所輕視,反而透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激和尊重。這讓我們心中頓生好感。
“皇叔言重了,戰場之上,能有一隅之地安心說話已是難得。”
我連忙說道。蘇雅、齊天和黑疫使也紛紛還禮,表示不必客氣。
大殿兩側擺放著一些簡單的石凳,我們依次坐下。有親兵奉上清茶,茶水寡淡,顯然物資並不充裕。
劉備重新坐回主位,目光掃過我們,最終落在趙雲身上,眼中流露出真摯的欣慰:“四弟能得遇諸位,是他的福氣。備在此,再次謝過諸位對子龍的照顧之情。”說著,他竟向我們微微欠身。
我們連忙起身還禮。齊天擺擺手道:“哎,老劉……呃,劉皇叔,你就彆客氣了!子龍是俺們兄弟,兄弟之間互相照應,那是應當應分的!說這些就見外了!”
黑疫使也淡淡開口道:“趙小子心性堅韌,秉性純良,是他自己的造化。”
蘇雅微笑道:“皇叔不必如此,子龍也幫了我們很多。”
我也點頭道:“皇叔,我與子龍乃是過命的交情,這些客氣話就不必多說了。如今虛空當前,我等更應同舟共濟。”
劉備見我們態度真誠,眼中讚賞之色更濃,也不再虛禮,歎道:“諸位高義,備感激於心。既然如此,備便直言了。四弟尋得我之後,已將諸位在人間、地府的諸多經曆告知於我。諸位反抗天庭、西天之不公,建立獨立地府,庇護萬靈,此等壯舉,令備欽佩不已。備雖司職天庭正神,可若非虛空之患迫在眉睫,備當真想與諸位把酒言歡,細細聆聽那掀天壯歌。”
他的話將話題引向了正軌。我神色一肅,沉聲問道:“皇叔,我等此次前來,一是為尋子龍,二是也想深入了解這虛空之患。不知如今前線戰況究竟如何?這虛空,到底是何來曆?”
聽到我的問題,劉備臉上的溫和笑意瞬間消散,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陰霾所取代。他放在案台上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指節有些發白。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壓抑某種沉重的情緒。整個大殿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壓抑起來。
“唉……”一聲長長的歎息,飽含著無奈與疲憊,劉備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大帝既然問起,備便如實相告。情況……極其不容樂觀。”
他抬起手,指向案台上那幅能量流轉的圖卷,圖卷上光影變幻,勾勒出一些破碎的星辰和扭曲的裂隙。“目前,已知的、成規模的大型虛空入侵戰場,共有六處。而我們所在的這裡,”
他的手指點在圖卷邊緣一個閃爍的光點上,“僅僅是最小的一處主戰場。”
“最小的一處?”蘇雅忍不住輕聲驚呼,美眸中滿是震驚。我們幾人也是心頭巨震。僅僅是這“最小”的一處戰場,其慘烈程度已經超出了我們之前的想象,那其他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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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沉重地點了點頭:“沒錯,最小的一處。即便如此,應付起來也已捉襟見肘,傷亡慘重。諸位方才也見到了,虛空造物源源不絕,形態詭異,能力匪夷所思,極難徹底殺死。它們不僅能吞噬物質和能量,更能侵蝕神識,扭曲規則。每一次擊退它們,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們,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凝重:“而如今,虛空侵蝕的力度,正在不斷加大。裂隙出現的頻率和規模,都比以往要頻繁和龐大得多。最令人擔憂的是,目前所有的虛空入侵,都集中發生在我等所在的‘上界’,也就是天庭及其所轄的諸天寰宇。”
劉備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仿佛怕驚動什麼:“人界,冥界,至今尚未發現大規模、成建製的虛空入侵跡象。但這絕非好消息!一旦虛空在人界或冥界打開缺口,以其兩界相對薄弱的防禦力量和尚未完全認知到威脅的現狀,後果不堪設想!屆時,虛空將獲得新的根基,侵蝕速度會呈指數級增長,三界防線將徹底崩潰!”
這番話如同冰水澆頭,讓我們從剛剛找到趙雲的喜悅中瞬間清醒,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原來我們所在的陽間和地府,並非高枕無憂,而是懸在懸崖邊緣,隻是災難尚未正式降臨!
我深吸一口氣,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皇叔,可知這虛空,究竟從何而來?它的本質是什麼?”
劉備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深深的困惑和一絲……敬畏?他緩緩說道:“關於虛空的真正起源,便是玉帝陛下,亦未能儘知。陛下曾言,我們所處的‘三界’——天、人,乃至幽冥輪回,皆是由‘天道’運行而生。”
“天道?”我眉頭緊鎖。
“不錯,天道。”
劉備肯定道,他的眼神變得悠遠,仿佛在追溯某個古老的傳說,“但天道,並非永恒不變,完美無瑕。它如同星辰,有誕生,亦有寂滅。或者說,它存在著一種定期的……‘重生’機製。當一次輪回臨近終點,天道進入重生調整期時,其壁壘便會變得脆弱,出現細微的縫隙。”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案台上劃動著,勾勒出無形的軌跡:“而這‘虛空’,便是被完整狀態下的天道隔絕在三界之外的存在。它是什麼?是另一個宇宙?是純粹的毀滅意誌?是混沌的具象?無人能徹底說清。我們隻知道,當天道壁壘出現縫隙時,虛空便會趁虛而入,如同水銀瀉地,試圖吞噬同化三界的一切,將萬物歸於徹底的‘無’。”
劉備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們,說出了一段更令人心悸的秘辛:“陛下曾言,在我們現在這個‘三界’之前,天道已然曆經了不止一次的輪回。每一次,都曾有輝煌的文明、強大的神魔試圖抵抗虛空,但……最終都失敗了。待虛空吞噬一切,將三界化為絕對的死寂之後,天道便算是完成了一次‘重置’,而後又會於漫長的歲月中,逐漸孕育出新的三界,新的生命,新的規則……周而複始。”
“而我們這一次,”劉備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便是要傾儘所有,阻止這輪回的重演!天庭汲取凡間本源靈力,手段固然酷烈,惹得天怒人怨,但其根本目的,確實是為了彙聚力量,加固那日漸脆弱的邊界屏障,延緩虛空侵蝕的速度,為我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來尋找徹底解決之道。隻是……這代價,實在太大了……”
大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