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渙散的眼神,猛地聚焦。
像是從一場漫長而冰冷的噩夢中被強行拽醒。
我抬起頭,儘管麵前隻有辦公室的牆壁和天花板,但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它們,望向了冥界的方向。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所有翻騰的情緒。
同樣以神識回應,聲音在我自己聽來,冷靜得近乎陌生:
“大師,我已經拿到開關。”
“可以隨時開啟。”
言簡意賅,沒有提及秦空的死,沒有提及任何情緒波動。
黑疫使那邊沉默了一瞬,似乎也在調息。
然後,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更加清晰,也更加決絕:
“好。”
“立刻……開啟。”
“開啟”兩個字,如同最後的審判槌,重重落下。
我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決然。
計劃,進入最終階段。
我站起身。膝蓋因為久坐和之前的虛弱而有些發軟,但我穩住了。
沒有再去看秦空。
而是雙手在胸前快速結印,體內剩餘的天君之力被瘋狂調動起來,儘管所剩不多,且經脈依舊刺痛,但足夠我打開一道臨時的、穩固的通道。
“開!”
我低喝一聲,雙手向前虛虛一劃!
辦公室中央的空氣,驟然扭曲、塌陷!陰冷、死寂、帶著濃烈血腥與怨念氣息的冥界之風,從扭曲的中心呼嘯而出!
一道邊緣閃爍著不穩定暗紫色電弧、內部幽深不見底的橢圓形“門”,憑空出現!
鬼門!
門的那一邊,景象透過扭曲的邊界模糊可見——正是血光衝天、轟鳴運轉的森羅校場!暗紅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在溝槽中奔騰,高台上,黑疫使枯瘦的身影依舊被狂暴的彩色能量漣漪包裹著,勉強維持。
幾乎在鬼門成型的刹那!
一根約莫手臂粗細、通體呈現混沌灰色、非金非玉、表麵布滿細微吸盤的奇異管狀物,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從森羅校場的方向,穿透鬼門,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我飛射而來!
管狀物的末端,精準地懸停在鬼門的這一側邊緣,距離我不過數尺之遙。那些細微的吸盤微微張合,散發著一種貪婪的、對靈魂本源極度渴求的氣息。
與此同時,我“看”到鬼門另一端,高台之上,黑疫使勉強抬起頭,兜帽的陰影下,那雙燃燒著幽藍火焰的眼睛,與我的目光,隔著鬼門,有了一瞬間的交彙。
沒有言語。
隻有確認。
他點了點頭,動作輕微到幾乎難以察覺。
我也點了點頭。
然後,我的目光,落在了膝蓋上那個暗灰色的圓盤上。
粗壯的、暗紅色的指針,正靜止在“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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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手指懸停在指針上方。
腦海中迅速計算著秦空提供的數據:全球感染率約71,需收割一半生魂作為大陣最終定向與切割的能量……
對應到這根比例指針上……
我的手指,穩定地捏住了那根暗紅色的粗指針。
冰冷。沉重。仿佛捏住的是無數條生命的脈搏。
再無猶豫。
用力,朝著順時針方向,平穩而堅決地……撥動!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能震蕩靈魂的機括轉動聲,從圓盤內部傳來。
暗紅色的指針,離開了“零”位,劃過第一個微小的刻度,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我沒有停下,持續用力。
指針劃過四十五度……九十度……一百三十五度……
最終,停在了大約一百八十度稍過一點的位置。
指針停住的瞬間!
整個暗灰色的圓盤,猛然一震!
一股無形的、冰冷到極致、也恐怖到極致的波動,以圓盤為中心,無視物理阻隔,瞬間擴散至整個人間!
這波動並非毀滅性能量,而是一種“指令”,一種通過早已潛伏在幾十億被感染生魂靈魂深處的“替換單元”發出的、最高優先級的“收割”指令!
幾乎是同時!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
天君級彆的神識,毫無保留地、最大範圍地轟然展開!這一次,不再是尋找和保護特定目標,而是如同一張籠罩全球的、無形的巨網,主動去“接引”和“吸收”那些即將被強製剝離、無處可去的靈魂本源!
我“看”到了。
這一刻,在全球幾乎每一個角落。
城市,鄉村,曠野,海洋,高山,冰原……
無數正在沉睡、工作、行走、交談、嬉笑、哭泣的生靈……
無論膚色,無論種族,無論年齡,無論善惡……
隻要是靈魂深處被種下了“人格替換”感染標記,且未被我的保護標記覆蓋的……
他們的身體,在同一瞬間,猛地一僵!
動作停滯,表情凝固。
然後,一道半透明的、帶著他們生前最後一絲意識與情感色彩的“虛影”,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從軀殼中“扯”了出來,晃晃悠悠地,從地麵、從床上、從椅子上、從任何他們所在的位置……升起!
數十億道這樣的“虛影”,在人間不同緯度的夜空或白晝下,如同逆流的雨滴,沉默地、緩慢地,飄向天空!
沒有慘叫,沒有掙紮,隻有一種宏大而無聲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悲愴!
這些被剝離的靈魂本源虛影,在升到一定高度後,便受到我神識巨網的接引,開始加速,朝著我所在的這個點——江城第七處辦事處,秦空的辦公室——彙聚而來!
它們穿透牆壁,穿透屋頂,無視一切物質阻礙,如同歸巢的倦鳥,又像是被黑洞吸引的光線,從四麵八方,瘋狂湧入!
辦公室內,瞬間被無數半透明的、閃爍著微光的“虛影”填滿!它們無聲地飄蕩、盤旋,然後被那根懸停在鬼門口的混沌灰色管狀物末端的吸盤,貪婪地吞噬進去!
管狀物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仿佛吞咽般的嗡鳴。被吸入的靈魂本源,通過它,跨越鬼門,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冥界森羅校場的大陣核心之中!
我站在辦公室中央,閉著雙眼,身體因為全力維持神識接引和承受海量靈魂本源流過而微微顫抖。額頭上青筋隱現,汗水不斷滲出。
耳邊,仿佛能聽到億萬生靈最後時刻那無聲的歎息、茫然的疑問、未儘的眷戀……混雜成一片低沉而浩瀚的背景音,衝擊著我的意識。
但我必須撐住。
這是我的選擇,我的計劃,我的……罪孽。
時間,在這種宏大而殘酷的“收割”中,再次變得模糊。
可能過去了半個小時,也可能更久。
湧入辦公室的靈魂虛影,從最初的洶湧澎湃,逐漸變得稀薄,最終,隻剩下零星幾道遲滯的、似乎來自特彆偏遠或信號微弱地區的虛影,晃晃悠悠地飄入,被管狀物吸收。
最後一道虛影,沒入吸盤。
管狀物的嗡鳴聲,也隨之停止。
辦公室裡,重新恢複了空曠。隻剩下我,鬼門,懸停的管狀物,以及……地上秦空的屍體和那一大灘刺目的鮮血。
人間……超過一半的被感染生魂,已被收割完畢。
他們的軀體,此刻恐怕已成失去靈魂的空殼,會逐漸冰冷、腐朽。世界,將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與恐慌。但那些,已不是我現在需要,或者說,有能力去顧及的了。
我緩緩睜開眼,眼中金光黯淡,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神識收回,覆蓋全球的巨網消散。
剛想切斷與管狀物的連接,關閉鬼門,返回冥界進行最後一步——
突然!
我心神猛地一凜!
一股龐大、威嚴、帶著煌煌天威與震怒的恐怖意誌,如同垂天之雲,陡然從人間九天之上的極高處,轟然壓下!瞬間掃過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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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
他們察覺到了!
察覺到人間大規模、異常的靈魂本源流逝!察覺到那籠罩全球的“收割”指令波動!
雖然因為兩界壁壘和之前虛空戰事的牽扯,他們的反應慢了一拍,但終究還是……發現了!
那恐怖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探照燈,帶著審視、憤怒與一絲難以置信,正試圖鎖定異常波動的源頭!
我心中先是一緊,隨即,一股混合著瘋狂與快意的情緒衝上心頭!
哈哈!發現了?發現了又如何?!
人間一半的生魂本源,此刻已經通過這根管子,源源不斷地注入了冥界的大陣核心!能量已經轉移!你們來不及了!
計劃,已成定局!
我忍不住,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而肆意的弧度,幾乎要大笑出聲。
但下一刻,那笑容微微僵住。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了地上秦空的屍體上。
他還躺在那裡,血泊之中,安靜得像睡著了。
我即將踏入鬼門,回到冥界,去進行最後的、也是最危險的一步——獻祭自身修為,完成兩界切割。
此去,或許會活著,但亦或是永彆。不僅僅是與人間,也可能是與……一切。
鬼門在對麵,森羅校場的景象微微晃動,黑疫使似乎在竭力維持著大陣的穩定和鬼門的暢通,等待著我的回歸。
我該走了。
可是……
我看著秦空。
這個為了我的計劃,承受了最終心理崩潰,選擇在我麵前結束一切的人。
這個將人間的“未來”,或者說,殘存的希望托付給我的人。
難道就讓他躺在這裡,在這間冰冷的、充滿血腥的辦公室裡,等待可能的天界探查,或者……就這樣腐爛,化為塵土?
輪回通道已關,他魂飛魄散,連進入冥界的資格都沒有。
但至少……
至少,他的遺體……
我心中念頭轉動,最終,做出了決定。
沒有使用控物法術。
我走上前,再次在秦空身邊蹲下。
伸出手,這次沒有顫抖。我扶住他尚且溫熱的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腿彎,用力,將他有些僵硬、沉重的身軀,從血泊中抱了起來。
他的頭無力地靠在我的肩頭,灰黑的頭發蹭著我的脖頸,帶著血腥味。手臂僵硬地垂落。
我調整了一下姿勢,將他的一條胳膊,搭在了我的脖子後麵,這樣能抱得更穩一些。
然後,我站起身,抱著他,轉向那扇幽深旋轉的鬼門。
門的那一邊,是血光與毀滅。
門的這一邊,是剛剛經曆“收割”的、陷入死寂的人間,和懷中這具逐漸冰冷的軀體。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間辦公室,看了一眼窗外江城朦朧的夜色。
然後,再無留戀。
邁步。
跨入了鬼門。
陰冷、死寂、帶著濃烈血腥與怨念的冥界之風,瞬間將我們包裹。
身後的鬼門,在我完全踏入後,無聲無息地閉合、消失,切斷了與人間最後的直接聯係。
森羅校場那暗紅刺目的光芒和低沉威嚴的轟鳴,撲麵而來。
我抱著秦空,站在校場邊緣。
高台上,黑疫使的身影在能量漣漪中微微晃動,似乎在看著我,又似乎隻是維持著大陣。
我低頭,看了看懷中雙目緊閉、臉色灰白、嘴角卻依舊帶著一絲平靜弧度的秦空。
“老秦……”
我低聲說,聲音在震耳欲聾的大陣轟鳴中,微不可聞。
“人間太亂,也太臟了。”
“就讓我在冥界……給你找一處,安靜點的……”
“永眠之地吧。”
說罷,我抱緊了他,朝著校場之外,森羅殿的方向,邁開了沉重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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