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嘩啦”一聲破開,林北濕漉漉的腦袋猛地探出水麵,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水花四濺。
岸邊,王嬸叉著腰,嗓門洪亮:“林北!太陽都快下山了,還不麻溜滾回去?當心你師父曉得了,又得請你吃‘竹筍炒肉’!”
少年被喊得一激靈,連忙朝岸上望去,臉上擠出討好的笑:“王嬸兒!好嬸兒!您千萬嘴下留情,可彆告訴我師父!我這就回,馬上回!”林北一邊說著,一邊手腳並用地往岸上爬。
王嬸看他那副慌張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河岸邊回蕩:“哈哈哈哈!現在知道怕了?趕緊的,小心回去屁股真開了花!”
林北已經躥上了岸,正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那件粗布短褂。
聽到這話,動作一頓,臉上掠過一絲被戳穿的窘迫,下意識地撓了撓濕透的頭發,梗著脖子嘴硬道:“哪…哪能啊!我都七歲了,是大小夥子了!師父早就不興動手了!”
“林北哥!”不遠處,幾個探頭探腦的小蘿卜頭裡傳來焦急的呼喚,“你明兒啥時候能溜出來玩啊?”
“急什麼急!”林北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褲帶都來不及係緊,趿拉著草鞋就朝著村子的方向拔足狂奔,“該出來的時候,自然就出來了!”
隻見林北腳下生風,小小的身影在鄉間土路上疾馳。
年紀雖稚,奔跑間卻呼吸沉穩悠長,每一步踏出都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落腳輕捷而有力,顯然是從小就打下了深厚的武學根基。
“糟了糟了!時辰怕是趕不及了!”奔跑中,林北心裡咯噔一下。
一想到家裡那兩位師父,尤其是大師父那張冷峻的臉,他就忍不住後背發涼,打了個寒顫。
自打記事起,師父們的規矩就如同鐵律。
晨昏定省、練功習武,皆有嚴格刻板的時辰,差之毫厘,便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懲罰——通常是枯燥到極致、累到脫力的“加練”。
光是想象那場景,林北就覺得自己的腿肚子有點發軟,頭皮陣陣發麻。
呼——!
熟悉的籬笆小院終於躍入眼簾。林北心頭一喜,體內那點微薄的內息下意識地運轉,足下猛地發力一蹬!
小小的身體竟如離弦之箭般高高躍起,在空中靈巧地擰腰一轉,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穩穩當當地越過了那道半人高的籬笆牆,輕盈地落在院內的泥地上。
成了!在規定時限內趕回來了!
林北剛想長舒一口氣,拍拍胸脯安撫一下狂跳的心臟——
“呦!這不是我們鼎鼎大名的‘林北哥’麼?可算舍得從水龍王那兒回來啦?”一個帶著明顯戲謔、尾音拖得長長的聲音,慢悠悠地從身後傳來,如同冰水澆頭。
林北渾身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臉上的慶幸瞬間凍結,隻剩下滿滿的無奈。他慢吞吞地轉過身,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二師父!”
林夜抱著雙臂,斜倚在堂屋的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落湯雞似的徒弟。
“哼!”林夜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一天天的,正事不乾!就知道漫山遍野地瘋跑,鑽林子、蹚河水!再這麼野下去,過兩年你是不是真打算上天摘星星去?”
眼前林北,正是當年跟祁元二人在死人堆裡發現的那個小孩。
為了養活他,林夜隨著一隊躲避戰禍的流民,一頭紮進了這莽莽深山,硬是開墾出土地,建起了如今這個安寧的小村落。
令林夜驚喜的是,林北這孩子,雖和他一樣沒有修仙問道的靈根,卻是天生的武道胚子——先天通脈,筋骨奇佳!
自那日起,林夜便視如己出,傾囊相授,一門心思要把這好苗子打磨成萬中無一的頂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