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聞見那縷沉水香了——比茶棚裡更清冽些,混著竹露的涼。
抬眼時,兩個身影已立在五步外:左邊女子穿月白宮裝,眉如遠山,眼尾卻凝著霜;右邊的著淺粉衫子,發間彆著朵珠花,正歪頭看他,嘴角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
"移花宮兩位宮主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陸九淵起身,指尖還沾著琴香,"這琴,原就是彈給二位聽的。"
邀月的目光掃過他懷中的琴,又落在他腰間——那裡彆著半片碎玉,與前日茶棚裡滾出的那半塊嚴絲合縫。
她袖中軟劍微微發燙,卻沒急著抽。
憐星倒是先一步上前,伸手碰了碰琴弦:"方才最後那段,不像任何古曲。"
"那是我自己編的。"陸九淵重新坐下,手指輕撥,"講的是有人守著執念過了二十年,最後發現......"他頓了頓,琴音突然拔高,又緩緩沉下去,"發現執念本身,才是困住自己的那把鎖。"
邀月的瞳孔縮了縮。
風卷著竹香撲來,她想起那夜茶棚裡,陸九淵說"遺憾"時左小指的微顫;想起他刀譜上每個破綻都繞著"情"字;想起江楓的笑,想起花月奴的淚,想起那座埋著兩個嬰兒的孤墳。
軟劍在袖中嗡鳴,她卻聽見自己問:"你怎知?"
"因為我也困過。"陸九淵的手指在琴弦上劃出一道水痕似的顫音,"困在"天下第一"的夢裡,困在"忘記破綻"的執念裡。
直到昨日才明白——那些所謂的破綻,原是人心最軟的地方。"
憐星突然笑了。
她的笑像春陽融雪,連帶著邀月的眉峰都鬆了些:"姐姐,他這琴音裡,倒有半分當年江楓的味道。"
邀月的指尖在身側蜷起。
她沒接話,可陸九淵看見她眼尾的霜色淡了,像被春風吹化的薄冰。
林子裡忽然靜得能聽見露水滴落的聲音,隻有琴弦餘韻未散,在空氣裡織成一張溫柔的網。
"該回客棧了。"陸九淵起身收琴,藍布裹住琴弦時,他瞥見竹林外的山路上,有個身影正踮著腳往這邊張望。
那身棗紅錦緞,那副急得直搓手的模樣——分明是佟湘玉。
"佟掌櫃?"他揚聲喊了句。
佟湘玉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迅速轉身,可陸九淵還是看見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擺出個奇怪的手訣。
風送來她的碎碎念:"額滴神呀,這移魂大法咋還分時辰......"
陸九淵抱著琴站在原地,望著她跑遠的背影,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陽光穿過竹葉,在他肩頭落下斑駁的光。
遠處傳來白展堂的吆喝:"陸先生!
佟掌櫃說今日要做鬆鼠桂魚——"
他應了聲,抬腳往山下走。
袖中半片碎玉碰著琴囊,發出細碎的響。
風裡有沉水香漸淡,有琴音餘韻未消,還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正像春草般,在泥土裡悄悄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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