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外的雪粒子打在陸九淵的眉骨上,他盯著楚相玉握劍的左手——那隻手青筋暴起,正是方才硬接《說儘天下不平事》時震裂的舊傷。
"第一箭。"他輕聲道。
話音未落,腰間醒木"啪"地拍在箭尾。
精鋼箭裹著說書人抑揚頓挫的氣勁破空而出,竟在半空分出七道虛影。
楚相玉瞳孔驟縮,鏽劍劃出半圓,卻隻劈開三道虛影,餘下四道擦著他的護腕直刺掌心——他這才驚覺,陸九淵的箭法竟暗合"七傷拳"的門道,虛虛實實全是為了破他的防禦節奏。
"噗!"
箭簇穿透楚相玉左手掌背,釘進他身後的冰岩。
鮮血順著箭杆滴在雪地上,暈開的紅像朵綻開的石榴花。
"好箭法!"蘇夢枕按在刀柄的手緊了緊,紅袖刀的刀鞘在掌心沁出薄汗。
他早看出陸九淵的箭不是單純的暗器——方才那聲"第一箭"裡藏著《孔雀翎》的起勢,醒木拍箭尾的力道暗合《小李飛刀》的準頭,連箭簇震顫的頻率都像極了"暴雨梨花針"的破空聲。
楚相玉甩了甩左手,血珠濺在陸九淵的青衫上。
他盯著自己掌心翻卷的皮肉,忽然笑了:"有意思,原來你這張嘴,連暗器都能"說"出花樣。"話音未落,他右肩突然隆起,竟要硬抗第二箭。
陸九淵的指節在弓背叩了三下。
這是他說書時翻頁的習慣動作,此刻卻讓楚相玉後頸發寒——方才那套招式裡,少林金剛指的叩擊聲,正是破內勁的前兆。
第二箭來勢比第一箭慢了半息。
楚相玉看著那支箭在半空劃出圓弧,突然明白這半息是陸九淵故意給他的破綻。
他剛要提氣避開,箭尖卻陡然變向,擦著他右肩的"肩貞穴"紮了進去——這不是單純的物理創傷,箭簇上附著的竟是《易筋經》的內勁,正順著血脈往他心肺裡鑽。
"你...你究竟偷學了多少門絕學?"楚相玉踉蹌後退兩步,鏽劍撐地時在冰麵劃出丈許深痕。
他能感覺到右肩的肌肉正在壞死,方才還穩如泰山的氣機,此刻像被人用快刀攪亂的線團。
"不是偷學。"陸九淵鬆了鬆弓弦,指腹摩挲著箭囊——裡麵隻剩最後一支精鋼箭了。
他望著楚相玉泛紅的眼尾,想起方才對方說"真正的山是看不見的",突然笑了,"是這江湖的故事,本就該由所有說故事的人一起寫。"
這句話像根細針,紮破了楚相玉維持二十年的傲氣。
他猛然抬頭,正看見蘇夢枕的紅袖刀裹著烈火劈來,謝卓顏的劍宗劍帶著寒霜刺向腰眼——方才還各自為戰的江湖人,此刻竟自發圍成了半圓,將他困在中間。
"好,好!"楚相玉仰頭大笑,震得肩頭箭簇又往裡陷了半寸,"你們當這是江湖擂台?"他突然甩袖,兩股陰寒內勁分彆撞向蘇夢枕和謝卓顏。
蘇夢枕的刀在半空偏了三寸,謝卓顏的劍更是被震得脫手,"我楚某站在這雁門關,護的是大遼十萬鐵騎!"
話音未落,左側山坳傳來馬蹄聲。
契丹前鋒的旗號已經能看清了,最前麵的騎兵甚至揚起了彎刀。
陸九淵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數過,箭囊裡隻剩最後一支箭,但楚相玉的氣機正在瘋狂攀升——這個天人境的老怪物,竟要以傷軀強行調動天地之力。
"小心!"謝卓顏突然尖叫。
一道黑影從她身後的雪堆裡竄出。
陸九淵隻來得及看清那是個穿玄色勁裝的男人,手中短刀正抵在謝卓顏後心——竟是契丹六大供奉裡的二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