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梁上的蛛網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陸九淵拇指摩挲著醒木上的包漿，指腹能觸到說書時磨出的凹痕。
謝卓顏站在他身側，月白勁裝外罩了件灰布罩衫，發間插著根木簪，乍看像個連夜送菜的村婦——這是她今早從廚房幫傭那裡"借"來的行頭。
"申時三刻。"謝卓顏輕聲道，窗紙上的樹影剛好與她鞋尖齊平。
陸九淵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係統麵板在他視網膜上跳動著任務進度：【潛入六分半堂核心區域，獲取蘇夢枕關押情報——進度15】。
他原本計劃等子時巡夜換班再動手，可方才地牢方向傳來的銅鑼聲打亂了節奏，現在...或許混亂正是機會。
"走。"陸九淵將醒木塞進衣襟，轉身時撞得柴堆簌簌落灰。
謝卓顏先一步推開半扇朽木門，黴味混著雨後泥土的腥氣湧進來。
暮色裡，遠處七層高塔的飛簷像巨獸的獠牙，簷角銅鈴被風撞得叮當響——那是六分半堂的地牢所在。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
第一聲嘯叫像鋼錐紮進耳膜時，陸九淵正踩著青石板往側院挪。
他踉蹌半步，後腰重重撞在廊柱上，喉間泛起血腥氣。
謝卓顏反應更快，反手拽住他胳膊往牆根帶，指尖掐得他生疼。
第二聲嘯叫緊接著撕裂夜空，比第一聲更尖、更利，像有人用碎瓷片刮擦骨髓。
陸九淵看見院牆上的瓦當簌簌往下掉，隔壁馬廄裡的馬群瘋了似的踢欄，有匹棗紅馬直接撞破木柵，濺起的血珠在暮色裡泛著暗紫。
"是關七。"謝卓顏的聲音發顫，麵紗下的睫毛劇烈抖動。
陸九淵想起三天前從說書人老周那裡聽來的野史——六分半堂地牢最底層鎖著個瘋子，三十年前血洗過三個鏢局，被雷損用七根玄鐵鎖鏈穿琵琶骨，灌了啞藥關在石棺裡。
可此刻這嘯聲...哪像被灌了啞藥的？
"地牢出事了。"陸九淵盯著遠處冒起的火光，那是地牢方向巡夜的火把在狂奔。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穿黑衫的嘍囉從他們麵前跑過，刀鞘撞在青石板上叮當作響。
為首的小頭目邊跑邊罵："他奶奶的，那瘋子今天怎麼跟吃了火藥似的！"另一個嘍囉喘著粗氣接話："我剛才看見石棺裂了條縫，鎖他的鏈子...鏈子在冒血！"
謝卓顏的手在他掌心攥成拳："趁亂去雷姑娘的院子。"陸九淵點頭，係統麵板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六分半堂防禦漏洞，當前潛入成功率提升至68】。
他低頭扯了扯罩衫下擺，跟著潰退的嘍囉往內院走——雷純的住所離地牢不遠，但平時守衛最嚴，此刻倒成了最安全的路徑。
轉過影壁時，陸九淵聞到了脂粉味。
是紅鯉，雷純身邊的大丫鬟，此刻正扶著門框嘔吐，發簪歪在鬢角。"姑娘...姑娘讓我來取安神香。"她看見陸九淵二人，眼神先是警惕，隨即又泄了氣——兩個送菜的幫傭能有什麼威脅？"去東廂耳房，第三排抽屜最裡麵。"她擦了擦嘴角，"動作快點，姑娘被那瘋狗叫得心跳得厲害。"
陸九淵應了聲，餘光瞥見謝卓顏已經往耳房方向去了。
他故意放慢腳步，裝作被青石板絆了下，順手扶住影壁上的牡丹磚雕——磚雕縫隙裡塞著半片碎瓷，邊緣有新鮮的血痕。
他心裡一緊：雷純的院子向來乾淨，這血...
"都去地牢！"遠處傳來雷滾的怒吼。
陸九淵抬頭，正看見雷滾帶著二十多個持刀的護衛從正廳衝出來，金印在他腰間晃得人眼花。
雷滾經過影壁時突然頓住，陸九淵趕緊低頭，聽見他重重哼了聲："什麼味兒？"隨即大步往地牢方向去了。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陸九淵才敢抬頭。
謝卓顏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手裡攥著個雕著並蒂蓮的檀木匣，麵紗下的眼睛亮得驚人："雷姑娘的手劄在匣子裡，還有地牢的布防圖。"她指了指院外，"剛才紅鯉吐的不是酒，是血。"
陸九淵接過木匣，指尖觸到匣底刻著的"純"字。
院外的嘯聲還在繼續，但比剛才弱了些，像受傷的野獸在嗚咽。
他突然聽見前院傳來動靜，是刀鞘相撞的脆響，還有人壓低聲音罵："那兩個幫傭呢？"
"走。"謝卓顏拽著他往院後跑，繞過月洞門時，陸九淵瞥見影壁後的磚雕——剛才那半片碎瓷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道反光。
他眯眼細看，那是截斷劍的劍尖，正對著雷純住所的正門。
更遠處，傳來金屬交擊的清響。
陸九淵的鞋尖剛踏上雷純住所的青石板甬道，刀風便裹著血珠劈麵而來。
"小心！"謝卓顏反手將他拽進左側月洞門後的陰影裡，檀木匣撞在他肋骨上生疼。
兩人貼著斑駁的粉牆望去，正廳朱漆大門前的空地上，十餘個黑衣守衛舉著雁翎刀呈扇形包圍著中央的黑衣人。
月光被烏雲扯成碎片，隻能勉強映出那人身形——寬袖束腰，腰間懸著半截斷劍，與陸九淵方才在影壁後瞥見的反光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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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啷！"雁翎刀砍在斷劍上濺出火星，黑衣人旋身避開橫劈的刀鋒，左掌突然按在左側守衛心口。
陸九淵瞳孔驟縮——那掌法分明沒有運勁的征兆，可守衛的衣襟卻像被無形的手撕開，露出心口處青紫色的掌印，人已軟軟栽倒。
"是"碎空掌"！"謝卓顏的麵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緊抿的嘴唇，"三年前在洞庭湖，我見過"鐵手"追著個使這路掌法的人跑了三天三夜——那人說自己是"天機子"的關門弟子，後來...後來江湖傳言他墜崖了。"她聲音發顫，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牆縫裡的青苔，"可"碎空掌"要練到隔空裂衣，至少得二十年火候，他若活著...該有五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