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的燭火被風卷得忽明忽暗,武曌捏著密折的指尖泛白,密折邊緣被指甲壓出細密的褶皺。
方才小太監送來的兩封急報還攤在案上,嶺南的朱筆批注刺得她眼睛生疼——"宋閥私調三千私兵入揚州,船帆蔽江";成都的墨書更如重錘:"蜀王李璠以"清君側"為名,率五萬川軍出劍門,前鋒已過漢中"。
"啪!"她將密折拍在妝台上,金步搖上的珍珠簌簌落在密折上,撞出細碎的響。
鏡中映出她緊繃的下頜線,鬢邊的牡丹被揉得不成樣子,"上官婉兒!"
殿外的宮燈應聲搖晃,穿石榴紅宮裝的女子提著銀壺匆匆進來,壺嘴還冒著熱氣。
武曌盯著她鬢角新簪的玉蘭花,忽然想起昨日這丫頭還說要去興慶宮看芍藥——到底是太太平平過久了。
"傳旨。"她抓起案頭的虎符拍在婉兒掌心,"著武承嗣領左金吾衛守朱雀門,武三思帶右羽林衛巡玄武門,賜他們尚方劍,敢有遲疑者,先斬後奏。"虎符上的銅鏽蹭在婉兒手背上,她卻連疼都不敢抽手,隻垂著眸子應"喏"。
"慢著。"武曌突然按住她欲退的手腕,指腹擦過虎符上"武周"二字,聲音低得像淬了冰,"告訴他們,若讓李璠的馬蹄踏到通化門......"她頓了頓,鬆開手時在婉兒腕上掐出紅痕,"提頭來見。"
婉兒退下後,殿內隻剩武曌一人。
她望著妝鏡裡自己眼角的細紋,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感業寺為尼時,也是這樣的深夜,她跪在佛前發誓要握住這天下。
那時的星子多亮啊,哪像如今......她抬眼望向窗外,烏雲正緩緩遮住月亮,像極了監察院那老頭說的"紫微星隱"。
"太後。"
低喚聲從殿門傳來。
武曌轉身,見穿青衫的阮阮立在陰影裡,腰間的玉牌泛著幽光——那是她親賜的"隨侍謀臣"信物。
阮阮走進來,袖中飄出淡淡沉水香,她掃了眼案上的急報,指尖在袖口輕輕一撚,"宋閥和李璠同時動,不似巧合。"
武曌倚著妝台,指尖摩挲著摔碎的玉簪:"你是說有人在背後推?"
"昨日密探回報,嶺南萬花樓的說書人陸九淵,前日剛講完《李唐舊事》。"阮阮從袖中取出一卷抄本,攤開在案上,墨跡未乾的"賢王李璠,仁厚似太宗"幾個字刺得武曌眯起眼,"更蹊蹺的是......"她壓低聲音,"屬下在漢中道發現了東方瀾的蹤跡。"
"東方瀾?"武曌的瞳孔驟縮。
那是當年反對她稱帝的清流派領袖,兵敗後不知所蹤,"你確定?"
阮阮點頭,袖中摸出半枚青銅虎符,缺口處還沾著泥:"這是在漢水邊撿到的,與當年東方家的虎符製式無二。"她將虎符推過去,"陸九淵雖未直接參與,但他的話本......"她頓了頓,"像在給李璠造勢。"
武曌盯著虎符,忽然笑了:"你當我是當年的王皇後?
陸九淵那張嘴能說動江湖,卻動不了朝堂。"她指尖敲了敲案上的急報,"去,派十個死士混進李璠軍中,要活的情報。
再讓人去光明頂,告訴明教,若能截了李璠的糧道......"她勾唇一笑,"我允他們在長安開分壇。"
阮阮退下時,殿外的更鼓敲了三更。
武曌望著案頭的牡丹,忽然想起今日早朝時,關隴貴族竇鋒稱病未到——病得可真巧。
竇府的密室裡,燭火舔著青磚縫裡的黴味。
竇鋒捏著李璠的密信,算盤珠子在手裡撥得劈啪響。
信上"破長安後,關隴八姓共掌朝綱"幾個字被他摸得發亮,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武曌那老婦,終究要栽在咱們手裡。"
"老爺!"
外頭的仆役喊得急切,竇鋒手一抖,算盤珠子骨碌碌滾到牆角。
他慌忙將密信塞進磚縫,理了理皺巴巴的錦袍,剛坐回軟榻,便見武承嗣的親衛掀簾進來,手裡捏著燙金請帖:"我家將軍說,明日巳時,朱雀門演武場,勞煩竇大人來看看新製的玄甲。"
竇鋒盯著那請帖上的"武"字印,喉結動了動。
親衛的目光掃過他鬢角的冷汗,突然笑了:"竇大人若是不舒服......"他指尖輕輕劃過腰間的橫刀,"將軍說,抬也要抬您去。"
"勞煩回稟將軍,王某明日定到。"竇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看著親衛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踉蹌著扶住桌案。
磚縫裡的密信硌得他手背生疼,他猛地抽出信箋,對著燭火就要燒——
"且慢。"
清冷的聲音從梁上飄落。
竇鋒抬頭,隻見穿青衫的男子負手立在房梁上,月光從氣窗漏進來,正好照在他腰間的玉牌上——"渾天監察院"五個字泛著冷光。
"你......"竇鋒的聲音發顫。
男子躍下梁,指尖拾起竇鋒腳邊的算盤珠子:"竇大人算錯了。"他將珠子放在案上,"武周的天,不是你能算動的。"說罷轉身便走,走到門口又停住,"對了,陸先生在城南醉仙樓說《長安月》,竇大人不妨去聽聽。"
門"吱呀"一聲合上。
竇鋒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忽然想起今日晨起時,簷下的烏鴉叫了三聲——那是不祥之兆。
他抓起案上的算盤狠狠砸向牆壁,珠子劈裡啪啦落了一地,像極了即將碎裂的夢。
此時的城南醉仙樓,陸九淵正拍著醒木。
樓下的茶客聽得入神,白展堂端著茶盞在二樓踱步,忽然聽見樓下有人低語:"長安要變天了,也不知那位陸先生......"
"白大哥!"跑堂的小二從樓下跑上來,"李將軍府的管家來了,說要見陸先生。"
白展堂手一抖,茶盞裡的茶潑在窗紙上,暈開一片水痕。
他望著樓下正往樓上走的青衫管家,又轉頭看向台上正說到"長安月,照離人"的陸九淵,忽然想起前日佟湘玉說的話:"這江湖要亂了,咱們的陸先生......怕是要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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