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璠望著血書上"李元霸"三個字,忽然覺得那不是血,是火。
他咬著牙直起腰,將血書按得更緊——哪怕隻能再撐半月,他也要讓天下人看看,李唐的火,還沒滅。
太極宮禦書房的燭火晃了三晃,終於在更漏第五聲時徹底熄滅。
李璠按在血書上的手劇烈顫抖,指節泛出青灰色,像老樹根般嵌進染血的絹帛裡。
他喉間腥甜翻湧,強撐著沒讓血咳出來——這是今日第七次了,袁天罡說過,每口血都會讓困龍陣的龍氣散三分。
"陛下!"東暖閣的門"砰"地撞開,東方瀾玄色官袍下擺沾著未乾的泥點,腰間玉牌撞在門框上發出脆響。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龍椅前,袖中半卷軍報"啪"地摔在案頭:"洛水大營傳來急報,武周的糧草隊過了潼關,再有三日就能到長安城下!"
李璠睫毛顫了顫,緩緩抬眼。
禦案上的青銅鶴燭台投下昏黃光影,照得東方瀾鬢角的白發根根分明——這是當年隨他去隴右查災時染的霜,那時他還說"等李唐複興,要喝陛下賜的長壽酒"。
"袁監正呢?"李璠的聲音像破風箱,每說一個字都要喘半口氣。
話音未落,檀香混著鬆煙墨的氣息漫進來。
袁天罡玄色道袍掃過門檻,袖中還沾著未乾的朱砂——他剛在承天門重畫了陣眼的星圖。
老人額間皺紋裡凝著汗珠,卻仍站得筆直,像截立了百年的老鬆。
"東方大人,你可知困龍陣的龍氣從何而來?"袁天罡沒有看軍報,反而望向窗外。
月亮被灰霧遮了半邊,像塊浸了水的玉。
東方瀾攥緊腰間的魚符:"自然是李唐三百年的帝運,是百姓心裡的火種!"
"錯了。"袁天罡轉身,眼底映著燭火的殘光,"是陛下的命。"他指向李璠蒼白的臉,"每道龍氣絲線,都纏著陛下的陽壽。
半月前布陣時,陛下還有兩年陽壽;如今......"老人喉結動了動,"隻剩七日。"
東方瀾踉蹌半步,後背撞在禦案上,茶盞"叮"地翻倒,熱茶潑在軍報上,"李唐"二字漸漸暈開,像團正在融化的血。
李璠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碎瓷般的銳響:"袁監正早算到了,是不是?
所以才說半月後陸九淵的書場要講"渭水退突厥"。"他鬆開按血書的手,掌心裡印著暗紅的血痕,"他那張嘴能聚人氣,人氣能補龍氣。"
袁天罡沉默片刻,從袖中摸出個青銅小鼎。
鼎身刻著二十八星宿,鼎口飄出極淡的紫煙:"這是用終南山寒鐵鑄的聚魂鼎,能將書場裡的喝彩聲、跺腳聲、拍案聲......全凝成氣。
可就算把長安所有書場的聲浪都收進來......"他將小鼎輕輕放在李璠手邊,"也隻能再續三日。"
東方瀾突然抓住袁天罡的手腕:"那剩下的四日呢?
監正是不是藏了後手?"
袁天罡的手指在鼎身上緩緩劃過,像在摸自己的骨節:"當年太宗皇帝征高句麗,有個火頭軍為救糧隊,抱著火藥罐衝進敵營。"他鬆開東方瀾的手,轉身走向門口,"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更漏又響了。
李璠望著袁天罡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忽然想起十歲那年,他跟著袁天罡去看星象。
老人指著紫微星說:"這顆星要是暗了,陛下就得做些燒自己的事。"那時他不懂,現在懂了——原來燒自己,是連骨頭都要燒成灰,去墊彆人的路。
"東方大人。"李璠抓起聚魂鼎塞進東方瀾懷裡,"你帶二十個暗衛,守在醉仙居後巷。
陸九淵說書時,若有人鬨事......"他咳了兩聲,血沫濺在龍袍前襟,"用你的命護著他。"
東方瀾攥緊小鼎,指節發白:"那陛下......"
"去。"李璠靠回龍椅,閉上眼。
他能感覺到龍氣絲線在體內遊走,這次不是啃噬,是溫柔的纏繞,像母親的手。
或許等陸九淵說到"李世民單騎會頡利"時,這些絲線會變成翅膀,載著李唐再飛一程。
千裡外的醉仙居,陸九淵的驚堂木"啪"地拍在桌上。
"列位看官,上回說到張翼德大戰瓦口隘,被那張合堅守不出,急得環眼圓睜。"他搖著折扇,聲音像浸了蜜的銅鑼,"今日咱們就說這猛張飛如何使計——"
茶客們的喝彩聲撞在雕花梁上,震得梁間積灰簌簌往下落。
白展堂端著茶盤從後堂出來,剛走到第三張桌子,窗外突然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像暴雨打在青石板上。
陸九淵的話頭頓了頓。
他望著門口被風掀起的棉布簾,看見道黑影閃進來——是穿飛魚服的暗衛,腰間懸著李唐的玄鐵令。
暗衛走到桌前,壓低聲音:"袁監正手諭。"
陸九淵接過紙條,借著燭火掃了眼。
他的指節微微發顫,很快又恢複如常。
折扇"唰"地收攏,敲了敲桌案:"列位稍安勿躁,且聽我接著說——這張飛呀,今晚要做件糊塗事!"
茶客們哄笑起來,有人拍桌喊"快講"。
陸九淵望著暗衛轉身消失在簾外,眼底掠過道暗光。
他想起昨日在書場後巷,袁天罡塞給他枚青銅小鼎時說的話:"等你說到"張飛假作貪杯"那節,把這鼎放在書案下。"
窗外的馬蹄聲漸遠,醉仙居的燈火依舊熱鬨。
陸九淵展開折扇,扇麵畫著怒目圓睜的猛張飛。
他輕輕摸過張飛的豹頭環眼,忽然笑了——這故事,該說到"假作貪杯誘敵,暗中調兵奪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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