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的桑海城浸在銀灰月色裡，簷角銅鈴被夜風吹得輕響。
有間客棧的木門被門環撞出\"咚\"的悶響時，陸九淵正蹲在院角的石灶前添柴。
他往灶膛裡塞了把鬆枝，火星劈啪竄起，映得他眉峰微蹙——這敲門聲太沉，不似尋常投宿客，倒像塊石頭砸在人心上。
\"掌櫃的，外頭動靜不對。\"白展堂從二樓探出頭，手裡的瓜子殼\"簌簌\"落了半窗台。
他常年摸慣了客棧門栓，聽聲音便知來者至少百人，\"要我去前門看看？\"
\"彆急。\"陸九淵站起身，掌心還沾著灶灰。
他擦了擦手，抬眼望向前院方向——月光下，數百道影子像團濃墨，正順著青石板台階漫上客棧門廊。
為首那道玄衣廣袖的身影他認得，是李斯；李斯身側立著紅衣女子，刀鞘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正是白日裡震斷六劍奴真剛劍的靈嘯月。
陸九淵的後頸泛起涼意。
他記得係統前日提示過\"真仙氣息臨近\"，原以為是江湖傳聞，此刻見靈嘯月站在月光裡，連呼吸都帶起細碎的月華流螢——這哪是江湖高手，分明是上界真仙的氣機外泄。
\"陸公子？\"謝卓顏從廂房走出來，手裡端著藥碗。
她順著陸九淵的目光望向前院，藥碗裡的湯汁突然晃出漣漪，\"他們...是來找你的？\"
陸九淵沒答話。
他伸手按住謝卓顏的肩，將她往廂房推了半步，餘光瞥見二樓窗角閃過道白影——是白展堂抄起了桌下的葵花點穴手銅人。
他又望向後院角落的老槐樹，樹影裡有抹若有若無的紫霧——月神的陰陽術，果然跟來了。
\"吱呀——\"
前門被推開的刹那，陸九淵已經站在了客棧大堂中央。
他望著跨過門檻的靈嘯月，對方腰間的金線刀鞘與他袖中金圈上的活龍紋路，在他腦海裡\"哢\"地對上了。
\"你來了。\"陸九淵開口，聲音比平日沉了三分。
他能感覺到靈嘯月的氣機正像張網般鋪開，試探著他的修為深淺，\"桑海城的玄甲軍攔不住你，六劍奴的劍也攔不住你，所以你直接來了。\"
靈嘯月停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
她的目光掃過陸九淵腰間的醒木——那是說書人不離身的物件，此刻卻泛著若有若無的金光，\"你早知道我會來。\"
這不是疑問句。
李斯站在門口，喉結動了動。
他注意到靈嘯月的指尖輕輕搭在刀鞘上，金線隨著她的動作泛起漣漪，而陸九淵的右手正虛虛按在八仙桌角——那桌子底下，藏著他前日從書商那裡得來的《江湖異聞錄》殘卷。
\"上界真仙，靈嘯月。\"陸九淵說出這幾個字時，客棧裡的燭火突然矮了三寸。
他能聽見係統在識海裡尖叫：\"檢測到真仙氣機！
宿主當前修為僅化神境，建議立刻啟動"舌綻春雷"技能！\"但他壓下了係統提示——靈嘯月的眼神裡沒有殺意，隻有探尋，像在看一麵鏡子。
\"同源功法。\"靈嘯月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點訝異。
她的刀鞘輕輕磕了磕地麵，金線突然活了似的竄向陸九淵，在他腳邊繞成個金圈，\"《一人化三》，你練到第幾重了？\"
陸九淵的瞳孔微縮。
《一人化三》是他係統贈送的頂級功法，說是\"能化三身，與天同壽\"，可他從未對任何人提過。
此刻靈嘯月說出這四個字，他突然想起昨日在書攤翻到的《上古真仙誌》——裡麵記載過一位上界真仙，名喚靈嘯，曾創\"一人化三\"之術，後因遭劫隕落，隻留一道化身在人間。
\"你是靈嘯真仙的化身？\"陸九淵反問，同時不動聲色地將左腳往後挪了半寸——這是謝卓顏教他的\"退字訣\"，萬一動手能更快護她周全。
靈嘯月笑了，紅衣在夜風裡翻卷如焰：\"看來你確實修了這功法。
上界百年，我這道化身感應到人間有同源氣息，便下界尋來。\"她的指尖沿著刀鞘金線遊走，\"我本以為，這功法早隨著我隕落了。\"
李斯在門口握緊了腰間玉玨。
他聽不懂\"上界化身\"這些話，但能感覺到空氣裡的壓迫感——靈嘯月說話時，六劍奴的斷劍在地上嗡嗡作響，黑冰台殺手們的刀鞘都在震顫，連客棧的木梁都發出\"咯吱\"的呻吟。
\"所以你殺玄甲軍，斷真剛劍，都是為了引我出來？\"陸九淵摸出醒木，\"啪\"地拍在桌上。
這聲響像根針，刺破了凝滯的空氣。
他看見靈嘯月的睫毛顫了顫——原來真仙也會有細微的情緒波動。
\"引你？\"靈嘯月的刀突然出鞘三寸。
刀光映得陸九淵額角發亮，\"我隻是不想浪費時間。\"她的目光掃過陸九淵身後的樓梯，那裡謝卓顏正扶著欄杆往下走，\"你身邊的人...倒比我想象中多。\"
陸九淵突然明白過來。
靈嘯月的試探從白日裡就開始了——她故意在玄甲軍麵前展露實力，就是要讓消息傳到他耳朵裡；她帶著李斯來客棧，是要他直麵壓力，不得不現身。
而現在，她的問題、她的刀光，都是在測試他的道心是否堅定，是否真的配得上那門功法。
\"《一人化三》，我練到第二重。\"陸九淵迎著靈嘯月的目光，一字一頓，\"第一重化影，第二重化氣，第三重...化真。\"他說著，袖中金圈突然飛出，在半空轉了三圈，圈上的活龍竟仰頭發出清鳴。
靈嘯月的瞳孔泛起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