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絡繹友_深淵血裔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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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絡繹友(1 / 1)

一步踏入“絡繹友”,外界的市聲仿佛被厚重的門簾徹底隔絕。昏暗的光線下,時間仿佛都流淌得緩慢粘稠。空氣裡彌漫著舊紙張、陳年墨錠、乾燥草藥、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深埋古墓剛開啟時混合著泥土與金屬氧化的“時間塵埃”的氣息。這味道,比汴梁承古齋秦硯之店裡的古董氣息更加古老、更加沉鬱,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曆史感。

店鋪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深得多。兩側是頂天立地的博古架和書架,塞滿了各種形態的器物:殘缺的青銅器皿表麵覆蓋著厚厚的綠鏽;碎裂的陶俑被精心拚接,用細小的支架固定;卷軸、冊頁、線裝書層層疊疊,有些紙張早已發黃發脆,邊緣卷曲;還有大量韓斌叫不出名字的工具、瓶罐、藥材,雜亂卻又似乎遵循著某種內在秩序地堆放著。中央是一張巨大的、被歲月磨得油光發亮的實木工作台,上麵散落著鑷子、毛筆、放大鏡、特製膠水、以及幾片正在修複中的、布滿蟲蛀孔洞的竹簡殘片。

工作台後,那位穿著深灰色棉布長衫的老者——曹嵩,終於停下了手中精細到極致的工作。他緩緩轉過身。

燈光映照下,曹嵩的麵容清晰起來。他看起來約莫六十許,身形清臒,背微微佝偂,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如同古樹虯結的紋路。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帶著洞悉世事的睿智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上下打量著韓斌,眼神平靜,卻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韓斌體內那混亂的三家氣息、躁動的深淵之種、以及驚魂未定的靈魂。

“來了?”曹嵩開口,聲音溫和,帶著洛邑特有的腔調。不同於汴梁話的爽利直白、尾音略揚,洛邑的口音更顯平緩、低沉、字正腔圓,每個字的發音都仿佛帶著曆史的重量,有種不急不徐的韻律感,如同緩緩流淌的洛河。“汴梁來的韓小子?”他再次確認,語氣裡聽不出喜怒。

韓斌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和因環境驟變帶來的緊張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是,晚輩韓斌。受汴梁趙叔所托,前來拜見曹老板。”他恭敬地雙手奉上那塊刻著“曹”字的黑色令牌。

曹嵩的目光在令牌上掃過,並未伸手去接,隻是隨意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韓斌放在工作台一角。令牌落在堆滿雜物的桌麵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顯得毫不起眼。

“坐吧。”曹嵩指了指工作台對麵一張同樣老舊、布滿刻痕的木凳。他自己則拉過一張高腳凳坐下,動作帶著一種修複古籍般的精準和謹慎。他拿起桌上一塊乾淨的白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上沾染的細微墨漬和膠痕,目光卻始終落在韓斌身上,帶著審視。

“趙老饕趙杞中)在電話裡把你的事,大概說了些。”曹嵩開口,洛邑口音平緩低沉,卻字字清晰,“說你體內儒、墨、陰陽三家駁雜,尚未梳理出主次,更未選定契合自身的路徑。嘖…”他微微搖頭,那雙明亮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和…不讚同。

“精神都三境‘流水不爭’了,肉體也洗髓境了,連個路徑都還沒定下來…真是少見。”曹嵩的語氣裡沒有嘲諷,隻有一種純粹的不解和審視,仿佛在評估一件結構奇特的古物。“根基不穩,大廈將傾。你這情況,就像一艘造了一半卻還沒確定航道的船,在風暴裡亂闖,隨時可能散架。”

韓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也感到一絲窘迫。他之前在白鹿洞跟隨守拙先生,更多是學習如何穩定體內三家衝突,避免走火入魔,對於選定一條明確的“路徑”,確實沒有清晰的認知和迫切感。秦硯之似乎也認為他可以再等等看。此刻被曹嵩點破,他才意識到這或許是個隱患。

“請…曹老板指教。”韓斌坐直身體,虛心求教。洛邑的沉靜氛圍和曹嵩身上那股沉凝的氣場,讓他不由自主地收斂心神。

曹嵩放下白布,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變得深邃,仿佛穿透了店鋪的牆壁,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與曆史長河。

“指教談不上。守藏一脈,守的是器物,守的是典籍,守的…也是這天地間流轉不息的‘道’與‘理’。”曹嵩的聲音在昏暗的店鋪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講述古老箴言的韻味。

“世人皆知,諸子百家,以‘道’為宗。儒、墨、陰陽、名、農、法、縱橫、道、雜,這九家學說,如同九條奔湧不息的大河,各自有其源頭、脈絡和入海的方向。它們闡述的是天地運行的法則,人倫社會的秩序,是根本性的‘道’。”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用更淺顯的方式解釋:“而‘路徑’他用了這個詞,發音清晰而鄭重),則不同。它更像是在這‘道’的大河之上,根據你自己的性情、際遇、興趣、乃至…心中所求,所選擇或開辟的一條具體的‘航道’。”

“打個比方。”曹嵩拿起工作台上一支細長的修書毛筆,筆尖沾了點清水,在桌麵上輕輕畫出一道彎曲的水痕,“‘道’是這條水脈,它決定了水的流向、特性。而‘路徑’,是你駕馭這條水脈的方式。你可以是順流而下的輕舟順心而為),可以是逆流而上的勇者挑戰磨礪),也可以是岸邊垂釣的漁夫專注一隅),甚至…是引水灌溉的農人利用轉化)。”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韓斌身上,眼神銳利:“關鍵在於,‘路徑’必須與你所修的‘道’,以及你自己的‘心源’他用了這個詞)相契合!要順心!順心才能通明,通明才能走得遠,走得穩。”

“這聽起來似乎很寬泛?”曹嵩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洞察世事的笑意,“確實。隻要‘順心’,理論上,任何‘道’都可以衍生出無數條‘路徑’。比如,你修的是墨家的‘兼愛非攻、尚賢節用’之道。”他用毛筆在“墨家”二字旁點了點。

“那麼,你的‘路徑’可以是‘工’精研器物,以工濟世),可以是‘道’行俠仗義,守護弱小),可以是‘文人’傳道授業,教化世人),甚至…可以是‘盜’!”曹嵩的語氣加重,目光灼灼。

韓斌微微一愣:“盜?”

“不錯。”曹嵩肯定道,“若你心中秉持的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俠義’,是打破不公秩序的‘非攻’,那麼以‘盜’為路徑,行那盜亦有道之事,劫取不義之財散與貧苦,又有何不可?隻要你的‘心源’與墨家的‘道’不悖,與這‘盜’的路徑能自洽,那未來未嘗不能成就一條‘俠盜’的大道!曆史長河中,這樣的奇人異士並非沒有。”

這個例子讓韓斌心中豁然開朗,似乎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原來路徑的選擇並非被“道”死死框住,而是有著如此靈活的可能!他體內那墨家“非攻”、“尚賢”的意念,似乎也因這個例子而微微活躍起來。

然而,曹嵩話鋒一轉,語氣驟然變得嚴肅而凝重,如同在敲響警鐘:

“但是!有些‘道’與‘路徑’,是天生相克、水火不容的!它們的本質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強行結合,隻會導致‘心源’撕裂,道基崩毀!”

他手中的毛筆重重地點在桌麵上,仿佛要釘死一個真理。

“最極端的例子,便是‘儒家’與‘娼’!”曹嵩的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否定。

“儒家之道,核心是什麼?‘仁義禮智信’,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德規範與秩序追求!是‘克己複禮’,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它要求的是對禮法的遵從,對道德的持守,對自身欲望的克製!”

“而‘娼’這條路徑呢?”曹嵩的語氣帶著一絲冷冽,“無論其背後有多少無奈與悲歡,其行為本質,是以身體為商品,以滿足他人欲望尤其是肉欲)為業。這與儒家‘克己’、‘重禮’、‘修身’的核心要義,從根本上就是衝突的!是對儒家所維護的‘禮’與‘秩序’的直接踐踏!”

他直視著韓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試問,一個真正信奉儒家之道、以‘禮’為行為準則、以‘修身’為畢生追求的人,他的心源,如何能與‘娼’這條路徑自洽?他如何能在踐行‘娼’的同時,不違背自己的‘道’,不撕裂自己的‘心’?這是根本性的矛盾!是靈魂層麵的衝突!所以——”

曹嵩的聲音在寂靜的店鋪裡回蕩,帶著曆史的塵埃落定的沉重感:

“從來沒有儒家的娼!”

“強行走這條路的人,要麼是偽儒,心口不一,道基早已敗壞;要麼…便是被自身欲望或外力扭曲了心源,最終的結果,必然是道毀人亡,淪為笑柄或悲劇。這是鐵律!”

這番振聾發聵的闡述,如同重錘般砸在韓斌心頭!他瞬間明白了“道”與“路徑”關係的精妙與殘酷之處——自由與束縛並存!選擇路徑,既要順心,更要守道!絕非隨心所欲!

他體內的儒家意念仁義禮智)、墨家意念兼愛非攻)、陰陽意念平衡流轉)仿佛也因曹嵩的話語而產生了不同的波動。儒家意念對那“禮”與“秩序”的強調似乎更加清晰;墨家意念對“非攻”的理解似乎多了一層“行俠”的路徑可能;陰陽意念則在思索著如何平衡這三者,找到那條屬於自己的“航道”。

同時,他胸口那枚被封印的深淵之種,似乎也在這關於“心源”、“道基”的嚴肅討論中,隱隱傳來一絲冰冷的悸動,仿佛在提醒他,他體內還潛藏著一個能扭曲一切“心源”的恐怖存在。

曹嵩看著陷入沉思、臉色變幻不定的韓斌,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觸動了他。他不再多言,重新拿起工具,開始專注地修補那片脆弱的竹簡殘片,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嬰兒。昏暗的燈光下,他佝偂的背影與滿屋的古物融為一體,仿佛本身就是這漫長曆史與無儘“道”“理”的一部分。

店鋪內隻剩下毛筆尖劃過紙麵的細微沙沙聲,以及韓斌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心跳聲。洛邑老城的繁華市聲被隔絕在門外,此刻,這間名為“絡繹友”的古老店鋪,成為了韓斌梳理混亂、直麵自我、選擇未來道路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道場。而曹嵩關於“道”與“路徑”的箴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將長久地回蕩在他的修行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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