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吳敏的字),懋中蔡懋的字),元規呂頤浩的字),請。”李綱親自為三人斟滿酒,舉杯笑道,“今日是歲除,不談國事,隻論風月。老夫新得了這幅畫,邀諸君共賞,如何?”
吳敏雖是文臣出身,卻也頗通軍務,他端詳著牆上那副範寬的《溪山行旅圖》摹本,撫掌讚道:“好畫!筆力雄渾,高山仰止。正如此次官家西征,其勢如山,不可撼動!”
蔡懋呷了一口酒,撚須笑道:“吳樞相此喻甚妙。不過依老夫看,此畫之妙,更在細微處。你看那山間行旅,雖渺小,卻步履不停。正如我大宋如今之財賦,雖經靖康之變,損耗巨大,然幸得江南之地的支撐,如今已是細水長流,漸見充盈。隻要官家的大政方針不變,不出三年,國庫之豐,必將遠勝前朝!”
呂頤浩則看著畫中那曲折的山路,若有所思:“下官觀此畫,想到的卻是我那格致院。正如這畫中崎嶇山道,百工技藝之途,亦是艱辛異常。然官家有天授之思,我等匠人有勤勉之手,便如這行旅,雖步履維艱,終有登頂之時。下官敢請諸公拭目以待,來日我大宋的軍械之利,必將冠絕天下!”
李綱聽著三人以畫論事,各抒胸臆,心中甚是欣慰。他含笑點頭,待眾人都說完,才緩緩開口:“諸君所言,皆是至理。然老夫觀此畫,卻另有一番感觸。”
他走到畫前,手指輕輕拂過畫上那高聳入雲的主峰:“此峰巍峨,鎮壓全局,正如我朝今日之官家。有君上天縱神武,我等為臣者,方能安心於各自職守,如這山間行旅、林中樵夫,各行其是,井然有序。然則……”
他話鋒一轉,語氣沉了下來:“山高,則風愈烈。官家威望日隆,所行之事,亦是前所未聞。淩煙閣之議,格致院之設,江南財賦之變,無一不是雷霆手段。朝野之間,非議之聲,亦如這畫中隱於密林的虎豹,不得不防啊。”
閣內氣氛瞬間安靜下來。吳敏眉頭微蹙,蔡懋撚著胡須的手停在半空,呂頤浩則垂下了眼簾。
李綱回到席間,為眾人再次斟滿酒:“老夫今日請諸君來,便是想與諸君交個底。官家在外征戰,我等在內輔政,當上下一心,內外一體。景山,軍中將校,需得約束,不可因西征之功而驕縱,與文臣生隙。懋中,錢糧之事,仍需謹慎,開源節流,為北伐大計早做綢繆。元規,你的格致院,乃是官家心頭第一等要事,務必守好機密,萬勿泄露分毫。”
三人聞言,皆起身鄭重拱手:“謹遵相公鈞旨。”
李綱這才滿意地點頭:“好。國有棟梁,何愁不興?來,滿飲此杯,共待官家凱旋!”
戌時,禦史中丞許翰府邸。
另一場宴飲,則顯得沉鬱而憂慮。來客皆是禦史台、諫院的同僚,以及一些素有清名的翰林學士。
此處的宴飲,便更添了幾分文人雅集的味道。酒過三旬,一位年輕的監察禦史張元,起身提議道:“許公,諸位同道。今日歲除,窗外飛雪,此情此景,豈可無詩?下官不才,願拋磚引玉。”
眾人皆撫掌稱好。
張元稍一沉吟,便朗聲誦道:“關河迢遞玉門西,鐵馬金戈掃鼓鼙。一紙捷書傳萬裡,萬家燈火賀新禧。然憂紫閣圖形日,不見春風化雨時。敢問聖朝文治策,何如漢武拓邊夷?”
這首七律,起承轉合,對仗工整,先是盛讚了西征之功,隨即卻筆鋒一轉,將趙桓比作窮兵黷武的漢武帝,表露出對“重武輕文”的深深憂慮,可謂大膽至極。
滿堂皆靜,人人麵麵相覷,都暗自佩服張元的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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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須發花白的老翰林輕咳一聲,點評道:“張禦史此詩,憂國之心,可見一斑。然以漢武比今日官家,或有不妥。畢竟,時移世易,今日之患,非比往昔啊。”
另一位諫官則搖頭晃腦地說道:“不然。臣倒覺得,‘敢問聖朝文治策,何如漢武拓邊夷’此句,問得極好!我朝以文立國,方能長治久安。軍功雖盛,終究隻是一時之權宜。若因此動搖國本,實乃得不償失。”
眾人議論紛紛,最終都將目光投向了主座上的許翰。
許翰一直沉默地聽著,手中把玩著一隻小小的琉璃酒杯。直到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清冷:“張元。”
“下官在。”
“你的詩,某聽了。”許翰看著他,眼神複雜,“詩是好詩,隻是,過於直白了些。”
他頓了頓,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漫天飛雪,緩緩道:“你隻看到武夫之功,卻不見其功從何來?是沙場浴血,是馬革裹屍,是為保我等能在此安然飲酒,而付出的性命!你隻憂心武夫當國,卻不見靖康元年,若無武夫,我等今日,早已是金人之階下囚,汴京之亡國奴!”
他一步步逼近張元,眼神銳利如鷹:“你隻歎勸諫聲微,卻不想想,你的勸諫,是為國為民,還是為了你等士大夫那點可笑的體麵和私利?!”
“為臣者,當思報國!而非在此,效仿婦人,自怨自艾,非議君上,動搖國本!”許翰厲聲喝道,“此詞,某今日聽了,便算了。若再讓某家聽到這等言論,休怪我這禦史中丞的糾彈之筆,不認同僚之情!”
說罷,他一甩袖袍,冷冷道:“某乏了。諸位,請自便吧。”
滿堂死寂,方才還牢騷滿腹的眾人,此刻噤若寒蟬,麵如土色。他們看著拂袖而去的許翰,這才明白,這位禦史台的長官,心中那杆秤,究竟偏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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