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喧囂如同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顧淮深站在落地窗前,身後是殘存的浮華與竊竊私語,眼前是沉沉的夜色。警車閃爍的尾燈早已消失在街角,卻像烙鐵般燙在他的視網膜上。
林晚被帶走時最後那一眼——震驚、屈辱、絕望,還有一絲他無法解讀的……近乎哀求的脆弱?——反複在他腦海中閃現,與眼前這份由蘇晴“親手”交到他手中的“如山鐵證”形成尖銳的、令人窒息的對比。
“淮深,我知道這很難接受……”蘇晴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和難以置信的悲傷,她將一份厚厚的文件袋放在他身側冰冷的窗台上,“我……我本來不想說的,可事情太大了,我不能看著你繼續被她蒙蔽,看著顧氏陷入險境……”
顧淮深沒有回頭,也沒有動。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幾乎要將手中那個裝著童童安撫玩偶的絲絨盒子捏碎——那是他剛才準備遞給林晚,讓她哄童童的。
文件袋敞開著口,裡麵的東西像毒蛇般盤踞著:
數份偽造的、簽名逼真的合同與轉賬記錄:清晰顯示林晚利用“aurora”工作室以及她與顧氏某些邊緣項目的聯係,向境外空殼公司轉移巨額資金,時間跨度從她回國前就開始布局。
幾份關鍵證人的“證詞”:有匿名“內部人士”指認林晚是五年前泄密案的關鍵中間人,近期還試圖接觸顧氏核心機密;甚至有一份模棱兩可的“線報”,暗示她與一個代號“夜梟”的非法組織有染。
幾張模糊卻極具暗示性的照片:林晚在不同場合與一些身份不明、看起來絕非善類的人“私下接觸”。
一份打印出來的郵件“截屏”:發件人指向林晚的一個加密賬戶,內容隱晦卻惡毒,充滿了對顧氏、對顧淮深本人的怨恨和報複計劃。
每一頁紙,每一行字,每一張圖,都像淬毒的針,密密麻麻紮進顧淮深的心臟。偽造者的手法極其高明,時間線、人物關係、動機鏈條都編織得天衣無縫,將林晚釘死在一個處心積慮、為複仇和利益不擇手段的“蛇蠍美人”位置上。
震怒!
如同岩漿在血管裡奔湧,灼燒著他的理智。五年前被背叛的劇痛、被欺騙的恥辱感排山倒海般襲來,比當初更甚。他以為她回來是為了童童,甚至……有過一絲微弱的、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希冀,以為她或許還有一絲舊情。原來,竟是為了更徹底的毀滅?利用童童接近他,利用他的……心軟?一股被愚弄的暴戾之氣在他胸腔裡橫衝直撞,幾乎要衝破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
失望!
深入骨髓的冰冷。他看著她一步步重建“aurora”,看著她努力靠近童童,甚至……在某個瞬間,她眼中流露出的脆弱和堅韌,曾讓他堅硬的心防有過一絲動搖。原來全是假象?全是精心設計的表演?他對人性最後一點殘存的、可笑的信任,再次被狠狠碾碎。
被背叛的刺痛!
比五年前更甚。五年前,是少年情愛的幻滅;五年後,是作為父親、作為顧氏掌舵人,被最親近至少在血緣和情感上有著最深羈絆)的人,在背後捅了致命一刀。她不僅背叛了他,更將童童置於如此險境!利用一個無辜的孩子!這個認知,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神經。
“證據……很充分。”顧淮深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帶著森然的寒氣。他終於轉過身,目光落在蘇晴臉上,銳利如手術刀,試圖剖開她所有表情下的真實意圖。
蘇晴迎著他的目光,眼中迅速蓄滿淚水,帶著一種“大義滅親”的痛楚:“我知道這很難相信……我也希望是假的!可是淮深,事實就擺在眼前!她恨你,恨顧家,這恨意足以讓她做出任何瘋狂的事!今晚的逮捕,隻是開始,如果不及時切割,顧氏和她那個工作室都會被拖入深淵!還有童童……”她恰到好處地停頓,聲音顫抖,“童童那麼依賴她,現在該多害怕……我們不能讓童童再被她影響下去了!”
“童童”兩個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顧淮深被怒火和冰冷證據籠罩的腦海。
童童!
那個撕心裂肺、幾乎穿透靈魂的哭喊聲——“媽媽——!”——猛地在他耳邊炸響。
孩子目睹母親被粗暴帶走時的驚恐萬狀,那雙清澈大眼中瞬間坍塌的世界和無儘的恐懼,死死抱住林晚腿時小小的、劇烈顫抖的身體……這些畫麵如此鮮活、如此真實,強烈地衝擊著那份冰冷“鐵證”帶來的滔天恨意。
林晚被拖走時,拚儘全力扭頭看向童童的眼神,那裡麵……除了絕望,還有一種近乎本能的、不顧一切的守護和安撫——“童童!看著媽媽!彆怕!媽媽會回來的!一定會!”
那眼神……做不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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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讓他窒息的悶痛。
理智證據)與情感本能)的戰爭,在他內心轟然爆發!
理智在咆哮:證據確鑿!時間、動機、人證物證環環相扣!她回來就是複仇!她對你的溫柔是假,對童童的好也可能是為了博取同情和接近的機會!她利用了你最後的仁慈!相信證據!徹底毀掉她!將她永遠驅逐出你和童童的世界!這是保護顧氏、保護童童的唯一途徑!
情感在掙紮:童童的反應!童童對她的依賴和愛是真實的!林晚看童童的眼神……那種深入骨髓的母性,那種在絕境中依然想要安撫孩子的本能……不像偽裝!如果她真是如此冷血,怎會在那種時刻隻想著童童?那份“證據”出現的時機太巧了!蘇晴……蘇晴的話,就全是真的嗎?那份郵件截屏……林晚會用那種語氣?五年前的疑點……真的徹底解開了嗎?內心深處那個微弱卻固執的聲音:萬一……萬一是錯的呢?萬一她真的是……被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