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沉默良久,突然仰頭將銀壺中的酒一飲而儘。他站起身,走到涼亭邊緣,背對著李辰浩望向遠處的蘭州城牆。月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鬆,卻又透著幾分孤寂。
"辰浩,"良久,胤禛開口,聲音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靜,"你可知這番話若傳出去,會有什麼後果?"
李辰浩立即跪地:"臣酒後失言,罪該萬死!"
胤禛轉身,臉上竟帶著一絲罕見的笑意:"起來吧。這裡隻有你我二人,何罪之有?"他走回石桌旁,親自為李辰浩斟了一杯茶,"其實...這正是我一直想聽的話。"
李辰浩驚訝地抬頭,看到胤禛眼中已無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的光芒。
"皇阿瑪創下的基業,我日夜憂思如何守護。"胤禛緩緩道,"但經你一說,我明白了——繼承不是簡單的守成,而是要在守正中創新。"他頓了頓,"若真有那一天,我需要你這樣的臣子輔佐。"
李辰浩心頭一熱:"臣願肝腦塗地,追隨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胤禛突然說,"今夜隻有你我二人,叫我胤禛吧。"
這破天荒的要求讓李辰浩震驚不已。大清禮製森嚴,皇子名諱豈是臣子能直呼的?但看著胤禛認真的眼神,他知道這是主子難得的真心相待。
"胤...胤禛..."李辰浩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感覺舌尖都在發燙。
胤禛滿意地點頭,舉起茶杯:"以茶代酒,一言為定。"
兩隻茶杯在空中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一刻,君臣之間的界限似乎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信任與承諾。
茶過三巡,胤禛的酒意似乎消退了些,但話卻比平時多了起來。他談起小時候在宮中的生活,說起皇阿瑪對他的嚴格要求,甚至提到了與其他皇子的明爭暗鬥。這些都是平日裡絕不會對外人道的私密話題。
"你知道嗎,"胤禛眼中閃過一絲苦澀,"小時候我最怕的就是讓皇阿瑪失望。每次騎射考核前,我都會偷偷加練到深夜。"
李辰浩靜靜聆聽,不敢打斷這難得的傾訴時刻。
"八弟他們總說我太過嚴肅,不懂享樂。"胤禛輕笑一聲,"他們哪裡知道,我肩上擔子有多重。皇阿瑪對我期望越高,我越怕辜負他。"
夜風吹動亭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遠處宴會的喧鬨已經平息,整個行轅陷入沉睡,隻有涼亭中的兩人仍在對談。
"這次西藏之行,"胤禛繼續道,"是我第一次獨當一麵。出發前,我整夜未眠,生怕決策失誤,葬送將士性命。"
李辰浩想起雪山上那些犧牲的密探,心中一痛:"但殿下運籌帷幄,最終大獲全勝。"
"勝是勝了,卻付出了太多代價。"胤禛搖頭,"王岩、卓瑪...還有那些無名的士卒。為君者一念之差,便是千百條性命啊。"
這句話讓李辰浩對胤禛的認識更深了一層。原來平日冷麵示人的四皇子,內心竟如此重情重義,體恤士卒。
"辰浩,"胤禛突然正色道,"若我真有登基之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殿下請講。"
"不要隻對我說我想聽的話。"胤禛目光如炬,"像今晚這樣,直言不諱。盛世需要諍臣,而非諂媚之徒。"
李辰浩鄭重叩首:"臣銘記於心。"
胤禛滿意地點頭,隨後打了個哈欠,酒意和疲憊終於一起湧上來。李辰浩連忙扶住有些搖晃的主子:"夜深了,殿下該休息了。"
"是啊,明天還要啟程回京。"胤禛站起身,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關於"康乾盛世"的言論..."
李辰浩立即保證:"今夜之言,出殿下之口,入臣之耳,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不,我是說...這個說法很好。"他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有朝一日,我們要讓它成為現實。"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如多年摯友。當胤禛在李辰浩攙扶下離開涼亭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他們的約定,也如同這晨光一般,充滿了希望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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