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籠罩著京城北門內外。
數萬大軍,上百官員,仿佛都被凍成了冰雕,連呼吸都忘了。
隻有那名錦衣衛指揮使錢肅,他那尖利而顫抖的餘音,還在每個人的耳膜裡反複回蕩。
“大蒙王庭……已破!!”
這四個字,比千軍萬馬的奔騰,比山崩地裂的巨響,還要震撼人心。
它像一柄無形的巨錘,砸碎了在場所有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大皇子趙瑞和二皇子趙朗,臉色蒼白如紙,下意識地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眼中都滿是驚恐。
那個廢物……
那個他們從小到大都瞧不起,隨意欺辱,視作踏腳石的廢物,他……他乾了什麼?
他把草原上最凶悍的狼王,給活活打成了喪家之犬?
慕容正這位沙場宿將,此刻大腦一片空白。
他戎馬一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可今天這道浪,卻直接把他拍暈在了原地。
他剛才說了什麼?
他說,若不能救回涼州,便將頭顱留在涼州城頭。
現在看來,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人家需要他救嗎?
趙軒一個人,把敵人的老巢都給掀了!
“嗬……嗬嗬……”
龍輦之內,突然傳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那笑聲起初很輕,很壓抑,像是喉嚨裡卡了什麼東西,但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最終化作一陣衝破雲霄的狂笑!
“哈哈哈——!”
慶帝一把掀開珠簾,從龍輦上站了起來。他須發微張,龍袍鼓蕩,指著西方,指著那份捷報,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滿朝文武,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嚇得魂不附體,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他們以為,慶帝是氣瘋了。
“息怒?”慶帝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低頭,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狂喜、荒謬與極度得意的神情。
“朕為何要怒?朕高興!朕高興得很呐!”
他一把從錢肅手中奪過那卷薄薄的絹帛,像是捧著什麼絕世珍寶,又像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千古罪人……好!好一個千古罪人!”
慶帝指著二皇子趙朗,聲音裡滿是戲謔:“你昨天不是說,要將老三他明正典刑?”
“來,你告訴朕,這陣斬兩萬狼衛,攻破大蒙王庭的曠世奇功,該用哪條典,哪條刑啊?”
趙朗渾身一軟,癱倒在地,抖如篩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慶帝又看向戶部尚書劉讚:“劉愛卿,你不是說他棄城而逃,不忠不孝嗎?”
“他這一逃,直接逃進了大蒙可汗的金帳裡!”
“這等不忠不孝,朕……怎麼就那麼喜歡呢?”
劉讚的腦袋“砰”的一聲磕在地上,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陛下!臣……臣有眼無珠!臣胡說八道!”
“涼州王殿下……不!涼州王乃天縱神武,蓋世名將!”
“臣……臣願為殿下牽馬墜蹬,死而後已!”
“哦?”慶帝挑了挑眉,“你不是老二的親舅舅嗎?怎麼,想改換門庭?”
劉讚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臣忠於陛下!忠於大盛!”
“誰能為大盛開疆拓土,臣就忠於誰!”
這番無恥之尤的話,此刻卻沒人覺得可笑,反而有不少官員心中暗暗點頭,準備好了滿肚子的讚美之詞,隻等皇帝發問。
整個北門,畫風突變。
方才還是愁雲慘淡,人人痛心疾首,仿佛趙軒已是板上釘釘的國之罪人。
現在,卻成了一場彆開生麵的吹捧大會預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