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鎮的清晨總是帶著一絲濕潤的涼意。張領軍與蘇清荷並肩走在石板路上,兩旁店鋪陸續開張,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這半年來,他們已完全融入了這座小鎮的生活,街坊鄰居見到都會親切地打招呼。
"張先生,蘇娘子,早啊!"糧鋪的趙掌櫃站在門口拱手。
"趙掌櫃早。"張領軍微微頷首,蘇清荷則笑著回禮。
兩人今日打算去鎮東的集市逛逛,聽說新到了一批西域的香料。走到鎮中心時,卻見書院門前圍了不少人,一塊木牌上貼著"誠聘教書先生"幾個大字。
"書院招先生?"蘇清荷好奇地湊近看了看告示,"要求通曉經史子集,品行端正,月俸五兩銀子..."
張領軍目光在告示上停留片刻,忽然道:"我去應聘。"
"啊?"蘇清荷驚訝地轉頭看他,"你...要去教書?"
"嗯。"張領軍神色平靜,"既然隱居於此,總要有個正經身份。教書先生最不起眼。"
蘇清荷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這半年來,雖然鎮上無人懷疑他們,但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整日無所事事,難免惹人閒話。若能有個正當職業,確實更利於隱藏。
"那我陪你去。"她挽住張領軍的手臂,眼中閃著興奮的光,"還沒見過你教書的樣子呢!"
書院門房見有人應聘,連忙引他們進去。院長是個六十多歲的老秀才,姓陳,須發花白,麵容慈祥但眼神銳利。
"這位公子要應聘教書先生?"陳院長上下打量著張領軍,"可曾有功名在身?"
"不曾。"張領軍實話實說,"但四書五經皆通,史書兵法亦有涉獵。"
陳院長捋須沉吟:"既無功名,按說不合規矩...不過近來學生增多,確實缺先生。不如請公子試講一課,老朽再做定奪?"
"可。"
書院不大,隻有兩進院落。前院是蒙學堂,十幾個孩童正在誦讀《三字經》;後院則是經學堂,七八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自學。陳院長將張領軍帶到後院,拍了拍手:
"諸位學子,今日有位張先生來試講,大家認真聽。"
少年們好奇地打量著張領軍。這個新先生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氣質沉穩內斂,與尋常儒生大不相同。
"不知張先生要講哪部經典?"陳院長問道。
張領軍環視一圈,目光在學生們臉上掃過,忽然問道:"諸位讀書,所為何事?"
學生們一愣,有人答"為考取功名",有人說"為明理知義",還有個瘦高個少年大聲道:"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張領軍微微點頭:"今日便講這"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他走到講堂中央,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大學》有雲:"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此乃儒家根本,諸位想必早已熟讀。"
學生們點頭,有些失望。這種大道理他們聽得多了。
"但諸位可曾想過,"張領軍話鋒一轉,"為何要以此順序?為何不是先平天下,再治國、齊家、修身?"
這個問題拋出,學堂內頓時安靜下來。連陳院長都露出思索之色。
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猶豫道:"因為...因為自身不修,則家不能齊?"
"不錯。"張領軍讚許地看他一眼,"治國如栽樹,修身是根本。根深方能葉茂。但今日我要說的是——"
他停頓片刻,目光掃過每個人:"修身之法,與時俱進。"
"請先生詳解!"瘦高個少年迫不及待地問。
張領軍不疾不徐道:"孔子生於春秋,講仁禮;孟子處於戰國,言仁義;朱子逢南宋,倡理學。皆因時製宜也。今我等身處大燕王朝,西北胡人虎視,東南海寇猖獗,朝中又有黨爭...此時讀書人當如何修身?"
他這番話說得大膽,連陳院長都變了臉色。談論朝政可是大忌!
但學生們卻被勾起了興趣,個個伸長脖子等著下文。
張領軍見火候已到,繼續道:"修身首在明理。何為理?不僅是聖賢書中的道理,更是天下大勢、民生疾苦。諸位閉門讀書時,可曾想過邊關將士正在浴血?可曾見過農夫揮汗如雨?"
學生們麵麵相覷,大多搖頭。
"故我以為,今日修身,當"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既要通曉經典,也要了解實務。"張領軍說著,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卷地圖鋪在桌上,"比如這位同學說要"治國平天下",可知大燕疆域幾何?鄰國有幾?邊關要塞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