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晨霧還沒散淨,何雨柱就著牆根兒紮起了樁。青磚地讓露水洇得發潮,他穿的老布鞋底子磨出薄紋,卻踩得比磚縫還穩當。龍形樁起手時,餘光瞥見中院易中海的房門吱呀開了條縫,老頭兒探著半拉身子往這邊瞄,下巴上的胡茬子跟隔夜的刷鍋鐵絲似的支棱著。
“柱子,早啊。”易中海咳著嗓子湊過來,中山裝第二顆扣子沒係,露出裡頭洗得發白的跨欄背心,“昨兒個你說的那話……大爺琢磨著,你跟賈家到底是一個院兒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一大爺,”何雨柱收了樁,袖口蹭了蹭額角的汗,眼神透亮得跟剛磨過的菜刀,“我爹跑那年,您可記得院兒裡誰幫過我跟雨水?許大茂躲得比耗子見了貓還快,二大爺說我家晦氣,您呢?您倒是登過幾回門?”他掰著手指頭數,指節敲得石桌當當響,“末了還是我揣著飯盒去後廚偷剩菜,才沒讓雨水餓死——如今日子好了,怎麼著,都想起我來了?”
易中海的臉漲成紫茄子,指甲摳著石桌沿兒直打滑。他心裡透亮,何雨柱這話跟鋼針似的,專紮人痛處。當年何大清拋家棄子跑了,全院兒誰不躲著這倆沒爹的孩子?生怕沾了窮氣,偏生這小子愣是靠在後廚偷摸學的手藝,把日子過出了花——如今不光成了鴻賓樓的學徒,還把妹妹雨水送進了李保國家寄養,那李師傅可是全京城數得著的鉗工高手,跟廠裡領導說得上話的。
“柱子,大爺不是那個意思……”易中海乾笑兩聲,忽然瞥見賈東旭拎著飯盒從西屋出來,小夥子耷拉著腦袋,工裝褲膝蓋上補著補丁,鞋頭開了膠,走路直甩跟兒,“東旭他爹走得早,家裡就剩娘兒倆……”
“打住。”何雨柱擺擺手,從褲兜摸出煙盒,裡頭剩的半根煙遞過去,“一大爺,您要想說租房的事兒,趁早打住。我那西廂房雨水住著呢,雖說她現在住李師傅家,可房本兒上寫的是我何雨柱的名兒——再說了,”他眯著眼笑,煙頭在晨光裡明滅,“賈家不是有筆撫恤金麼?二百萬呢,夠買多少台縫紉機了?”
易中海的笑僵在臉上。這話戳中了要害——當年賈東旭他爹在廠裡出工傷,確實賠了兩百塊撫恤金,擱這會兒可是好大一筆錢。可賈張氏把錢藏得比命還緊,彆說買縫紉機了,連賈東旭的學徒工服破了都舍不得換塊新布。今兒個賈東旭耷拉著臉,可不就是為了相親的事兒?媒婆說好了,女方姑娘這周末來相看,可家裡連個大件兒都沒有,拿什麼充場麵?
“柱子,你也知道,東旭這孩子實誠……”易中海還想磨嘰,卻見何雨柱已經扛起自行車,車把上掛著的鋁飯盒叮當作響,“得,您忙您的,大爺回頭再跟你嘮。”
鴻賓樓後廚裡,蒸汽裹著油香往人腦門上撲。
何雨柱係著藍布圍裙,手裡的菜刀在砧板上剁得咚咚響。師傅李保國叼著旱煙袋蹲在灶台邊,看徒弟練刀功:“柱子,形樁練得咋樣了?上次教你的十二式,還差幾式沒通?”
“就剩蛇形樁了,今兒個下工回去準保拿下。”何雨柱頭也不抬,刀刃閃過,五花肉切成薄如紙的片兒,碼在瓷盤裡跟擺花兒似的,“對了師傅,雨水在您家沒添亂吧?”
“亂啥?”李保國嘿嘿笑,煙袋鍋子敲著灶台沿兒,“你妹子那腦袋瓜子,比我家小子強十倍!昨兒個你師娘教她認《人民日報》,人家一口氣念了半版,連‘抗美援朝’那幾個字都認得——嘿,比我那初中畢業的還強!”
何雨柱嘴角往上翹了翹。雨水能有這日子,多虧了師傅一家。自打把妹妹送去李保國家,他算是斷了後顧之憂,一門心思撲在學手藝和練功上。係統麵板裡的技能條蹭蹭漲,廚藝快到四級,樁功也跟著精進,十二道形樁眼看就要全通——這年月兒,沒點真本事傍身,指不定哪天就被人踩進泥裡。
晌午下工,賈東旭磨磨蹭蹭跟在易中海後頭。
“師傅,您說那姑娘……要是瞧見咱家啥都沒有,能同意嗎?”他攥著飯盒帶,指節捏得泛白,“媒婆說了,人家姑娘不要彩禮,可總得有台縫紉機吧?隔壁院兒的張姐相親,男方家有台‘飛人’牌的,那姑娘當天就應了……”
易中海歎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縫紉機是相親的硬指標?可賈家那兩百塊撫恤金跟長在賈張氏骨頭縫裡似的,輕易摳不出來。昨兒個他去賈家吃飯,賈張氏端出的窩窩頭都摻了野菜,卻在說起縫紉機時直打馬虎眼:“他大爺,東旭這親事要是成了,縫紉機咱肯定買,可總得等姑娘見了麵再說不是?萬一人家沒看上,咱這錢不就打水漂了?”
好個“不見兔子不撒鷹”。易中海心裡透亮,賈張氏這是等著他開口幫襯呢——反正他沒兒沒女,攢下的錢早晚得便宜彆人,不如先貼補賈家,往後也好讓賈東旭給自己養老。可他也不傻,這會兒掏了錢,回頭何雨柱的西廂房怕是更沒指望了——那廂房要是能租給賈家,既能給賈東旭添間婚房,又能拿捏住何雨柱,一舉兩得。
“東旭,”易中海停下腳步,回頭看徒弟,“縫紉機的事兒,你彆急。大爺幫你盯著,總歸不能讓你打光棍兒——對了,你最近跟柱子多親近親近,他那人麵冷心熱,說不定……”
“師傅,柱子他……”賈東旭撓了撓頭,想起上次找何雨柱借糧票,被對方一口回絕的情景,心裡直發怵,“再說了,他妹妹住在李師傅家,跟咱院兒越走越遠了……”
暮色漫進四合院時,何雨柱正在後院紮蛇形樁。
青磚地上,他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腰肢擰得跟春藤似的,腳尖點地時輕得跟貓踩在瓦上。十二道形樁,龍獅虎猴鷹馬雞鼉鷂燕蛇,就剩這最後一式,係統麵板裡的樁功經驗條已經漲到2710\,隻要通了蛇形,就能往四級上邁大步子。
“柱子,練著呢?”易中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股子討好的味兒,“大爺今兒個去糧店,給你帶了半斤富強粉,你跟雨水愛吃饅頭,大爺記著……”
何雨柱收了樁,轉身看著易中海手裡的紙包,笑了:“一大爺,您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說吧,又想幫賈家說啥?”
易中海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乾咳嗽兩聲:“柱子,你看東旭那孩子,實誠了一輩子,眼瞅著連個對象都找不著……你那西廂房反正空著,要不先租給賈家應個急?租金好說,大爺幫著湊……”
“打住。”何雨柱擺擺手,從兜裡摸出煙盒,遞過去一根煙,“一大爺,不是我不給您麵子——當年我爹跑了,滿院兒就沒人正眼瞧我跟雨水,如今日子好了,都想過來啃兩口?”他劃火柴點煙,火光映得眼睛發亮,“再說了,賈家那兩百塊撫恤金,夠買十台縫紉機了,犯得著跟我這兒哭窮?”
易中海接過煙,手抖了抖。這話沒錯,可賈張氏那人精似的,哪肯往外掏一分錢?再說了,何雨柱如今背後有李保國撐腰,廠裡領導見了都客客氣氣,他一個車間組長,還真拿這小子沒轍。
“行吧,大爺不為難你。”易中海歎著氣轉身,鞋跟碾過地上的樹葉子,沙沙響,“不過柱子,人不能總記仇,遠親不如近鄰……”
何雨柱看著易中海的背影,嘴角扯了扯。近鄰?當年他蹲在後廚喝刷鍋水的時候,這些近鄰在哪兒呢?他摸出係統麵板瞅了瞅,廚藝4級還差8725經驗,樁功通了蛇形就能漲一大截——等技能再往上提提,甭說四合院,就是這北京城,也得給他何雨柱讓條道兒。
西屋窗後,賈張氏把這一切瞧得清楚。
她裹著件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衫,指甲摳著窗框,心裡跟過篩子似的盤算:易中海沒說動何雨柱,縫紉機的事兒還得靠自己。東旭那傻小子,連師傅的錢都不會哄,回頭得好好教教他——對了,明兒讓東旭下工後跟易中海去喝酒,嘴甜點,說不定能哄出個百八十塊的,先把縫紉機買回來,姑娘見了麵,生米煮成熟飯,還怕她跑了?
“娘,您喊我?”賈東旭推門進來,看見娘陰著的臉,心裡直發毛。
“廢物!”賈張氏戳著兒子的腦門兒,“跟你師傅處了這麼久,連個錢都哄不出來?你瞅瞅人家何雨柱,沒爹沒娘的,如今混得多風光?你再瞅瞅你,連個對象都找不著,丟不丟人?”
賈東旭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他何嘗不想風光?可學徒工一個月才十八塊錢,除去吃喝,哪兒還有富餘?再說了,師傅易中海也不容易,一個人過活,攢點錢都不容易……
“明兒下工,跟你師傅去喝酒,聽見沒?”賈張氏從櫃子裡翻出半瓶紅薯乾酒,塞到兒子手裡,“嘴甜點,就說想買縫紉機娶媳婦,讓他幫襯幫襯——他沒兒沒女的,攢錢不就是給你花的?”
賈東旭捏著酒瓶,指節泛白。他知道娘說得沒錯,可心裡總覺得彆扭——師傅對他不錯,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不地道?
夜漸深,四合院的燈一盞盞滅了。
何雨柱躺在西廂房的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係統空間裡存著的臘肉、糧票、布料,足夠他和雨水過好些年,但他不敢鬆勁。這年月兒,變數太多,抗美援朝還沒打完,廠裡時不時搞運動,沒點本事傍身,遲早得栽跟頭。
窗外傳來貓跳上牆頭的聲音,他翻了個身,摸到枕頭下的鐵皮煙盒——裡頭藏著張紙條,是師傅李保國偷偷塞給他的:“下月廠裡鉗工考級,你抽空讓雨水來一趟,我教她認圖紙。”
何雨柱勾了勾嘴角。雨水聰明,跟著李師傅學鉗工,將來比當女工強百倍。至於易中海和賈家,他心裡透亮——不見兔子不撒鷹?嗬,他何雨柱才是攥著兔子的人,想從他這兒撈好處,先看看手裡有沒有能換的鷹。
十二道形樁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蛇形樁的走勢漸漸清晰。他閉上眼,腰肢下意識地擰了個弧度,腳尖點在床板上,輕得跟片羽毛——明天,就能通了這最後一式。等樁功到了四級,提縱術跟著漲,往後就算遇上什麼亂子,也能多幾分底氣。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了屋脊。四合院的青磚牆上,樹影晃了晃,像是給誰的心思打了個結——可不管怎麼結,日子總要往前過,各人心裡的小九九,終是抵不過手裡的真本事。
何雨柱翻了個身,嘴角帶著笑,漸漸睡去。夢裡,他看見雨水穿著乾淨的藍布衫,捧著圖紙跟李師傅學手藝,而他站在鴻賓樓的灶台前,菜刀落下時,肉片兒飛成了花——那花底下,藏著誰也奪不走的安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