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講咱們的故事。
劉家柴房潮濕的黴味混著血腥氣,十七歲的春桃蜷縮在稻草堆裡數著漏進來的月光。這是她被關的第七日,左腿被鐵鏈磨破的傷口已經化膿,稍一動彈就疼得眼前發黑。
"哐當"鐵門被推開,管家劉全福提著馬燈晃進來。春桃本能地往後縮,後背抵上冰冷的石牆。"老爺今兒個要聽評彈,你手腳利索些。"粗糲的麻繩捆住她手腕時,春桃盯著管家腰間那串鑰匙,銅製的鑰匙齒在昏黃光線下泛著冷光。
穿過三道月亮門時,春桃數著廊柱上的雕花。第四根柱子的海棠花芯缺了片花瓣,這是她上個月擦洗時發現的。那時她剛被賣進劉府頂替父親欠下的田租,還天真地以為當丫鬟能保住清白。
那一天,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青磚牆上的爬山虎,春桃縮在柴房草堆裡,攥著半塊發硬的蕎麥餅。弟弟的咳嗽聲從破被子裡漏出來,像把生鏽的鋸子來回拉扯著她的耳膜。父親蹲在門檻上搓麻繩,油燈把他的影子投在黴斑遍布的土牆上,扭曲成某種張牙舞爪的怪物。
"春桃,把東屋的蓑衣補一補。"父親的聲音比前日更沙啞了,他肩頭的補丁浸著深褐色的藥漬。春桃摸著藏在衣襟裡的玉簪,那是阿娘臨終前從發間拔下來的。簪頭的白玉蓮瓣缺了一角,在暗處泛著幽幽的光。
劉家大院的銅門環突然炸響,驚飛了後院槐樹上的烏鴉。管家帶著六個短打漢子闖進來時,弟弟正趴在地上捉蟋蟀。春桃看見父親的手在蓑衣上抓出五道深痕,蓑草簌簌地落進泥地裡。
"王老四,欠的七擔穀子該結清了。"管家靴底的馬刺刮過青石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腰間的皮鞭盤成蛇形,暗紅的血垢在鞭梢結成了痂。
父親佝僂的背突然挺直了:"今年遭了蟲害,夏糧還沒……."
啪!鞭影掠過時春桃下意識閉眼,再睜眼時父親左臉已綻開血花。
蟋蟀罐摔碎的聲音格外清脆,弟弟的哭聲混著管家尖利的冷笑:"劉老爺說了,交不出租就拿你漚肥。"
當四個壯漢架起父親時,春桃的指甲掐進了掌心。她聞到了漚肥池特有的腐臭味,那是用桐油、人畜糞便和爛菜葉漚成的毒沼。弟弟掙脫她的手撲上去,被個滿臉麻子的家丁踹得滾了三圈,額頭撞在石臼上汩汩冒血。
"阿爹!"春桃的尖叫卡在喉嚨裡。她看見父親被按在池邊的姿勢,就像去年臘月裡屠戶案子上被放血的年豬。混著蛆蟲的黑漿漫過父親的脖頸時,他渾濁的眼睛突然望向柴房方向,沾滿泥漿的嘴唇翕動著。
春桃讀懂了那個口型——"跑"。
玉簪的斷口刺破了她的掌心。
雨幕中,劉老爺撐著油紙傘站在月洞門下,緞麵鞋履纖塵不染。春桃死死盯著他腰間晃動的翡翠貔貅,那抹幽綠在雨裡泛著鬼火似的冷光。當最後一個氣泡從肥池表麵破裂時,她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陌生的、灼燒五臟六腑的恨意。
雨停了,月光把漚肥池照得像塊開裂的墨玉。
春桃把弟弟的破棉襖撕成布條纏在腳上,玉簪藏在發髻裡。前院傳來劃拳笑鬨聲,劉家大廚房的炊煙混著酒香飄過來,她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桐油漚過的土最肥,來年莊稼能躥得比槍杆還直。"
可整個大邑都是劉家的,她一個女娃子又能逃到哪裡?
被迫成為劉宏彩貼身丫鬟的春桃,每日侍奉劉宏彩起居,目睹公館內金絲楠木雕花床上不同姑娘的哭嚎呻吟!
在這個和閻羅殿一般的大院裡,春桃見了太多讓他整夜做噩夢的慘劇。
劉宏彩的臥房總是浸在沉香裡。春桃每日寅時就要捧著鎏金銅盆候在門外,直到聽見金絲楠木雕花床上傳來第三聲哈欠,才能用膝蓋頂開紅酸枝門板。
她至今記得第一次看見那架雕著百子千孫的拔步床時,帳幔間垂落的流蘇竟是用珍珠串的,晨光裡像懸著百八十顆將落未落的淚。
"手重了。"劉宏彩歪在錦繡堆裡,繡金睡袍滑落半截肩膀。春桃慌忙撤回梳篦,銅鏡裡映出她脖頸上未消的淤青——那是前夜老爺醉酒後要摸她,她奮力反抗被掐的,管家說是賞的福氣。
公館回廊九曲十八彎,春桃卻總能在暮色裡聽見嗚咽聲。上個月被拖去柴房的丫頭阿香,第二日就被裝在草席裡從角門抬出去。那日午後她給上房送茶,劉老爺要讓阿香陪床,春香咬了劉老爺一口。
然後,命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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