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姑蘇疫封江閉城,令朝上驚恐,且百官無奈。
官家下旨,令太醫局派員平疫,那太醫局竟然一個人都派不出來。滿朝文武靜悄悄的“討論”了幾天也拿不出個主意來。
較之前幾日張商英罷相之時的爭權奪利,吵吵嚷嚷,饒是一個對比鮮明。
那官家鬱悶,然他卻不知,現下,不僅僅是整個國家的經濟失去了控製,他這“與他共治天下”的士大夫們麵對著危機,也是一個個明哲保身,令他這朝堂也在一個失控的邊緣。
過去且是一個“旨不出宮,令不出京”,到得現在,便是連著大殿也念不出個聲響。
咦?怎會如此?
哈,又怎不會如此?
都說是一個言多必失,你也的等他們說話才能抓一個錯處,來一個殺雞儆猴。但是,你橫不能因為彆人不說話你就定人家的罪。
兩黨爭鬥,從寇丁的南北,到元豐、元佑,再到徽宗朝,且不是看誰立功多,功勞大。權利倒是可以爭一下的,但是儘量不要去做實事。
爭權奪利,那是為了黨團的利益,大家抱團取暖。自然會有人保你,繼續讓你高官的做,駿馬得騎。
然,你去做實事的話,那性質就不一樣了。便可視作你個人要建功立業。
既然是你的個人行為,那就彆怪沒人管你。
而且,一旦做事,便能被對方抓了錯處。而且這錯處被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會。沒錯也會給你霍霍出一番的錯處來。彆的不說,就一個非暴力不合作,就能讓你做的這個事前功儘棄。
屆時,便與那些個前輩一樣,讓那禦史台的給你列上個“十條罪狀”,該發配的發配,該貶官的貶官,從此離開朝堂。
然這天降的災伐,且是絲毫耽誤不得的。此疫,也不是隻姑蘇一城,事關京畿錢糧,物資供應。現下汴京物資匱乏,錢幣貶值,物價飆升。正需要南方的錢糧來平抑物價。
一旦這姑蘇的疫情控製不住,錢糧倒是補不了多少,這疾病,卻隨了那槽運接踵而至。屆時,便是一個天災人禍愚者京城數百萬的人口。
於這岌岌可危之時。幸得,那被貶的禦太醫宋正平星夜趕到。一主一仆兩人一馬立白旗於城頭,招天下醫者以血肉之軀封堵疫情於一城,免得天下喪生塗炭。
天下雲雲醫者,見得這危城招旗獵獵,一聲“我帥有令!戰姑蘇!”便是一個贏糧景從,舍生忘死奔那姑蘇而去。
然,此事卻是有一人惴惴不安。
此人便是那相位還未暖熱的呂維。
宋正平如何被發配到上海務?這貨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倒是怨了當時“當斷不斷”亦是恨了自家手下無能。卻如今,眼見那宋正平呈翻身之勢而無可奈何。
倘若姑蘇疫除滅,便是天字一等的頭功。
那宋正平再度入京也是個指日可待。
屆時,自家卻拿什麼去麵對?
倒是能麵對也是好的,至少還有條命在。怕的就是還沒等與那正平見麵,自家就已經被發落了。到得牆倒眾人推之時,還能如同蔡京,天覺一般,落得一個居住地方,知一任府事,也是個奢望也。
他也知道那“人無常貴”之言,而自家亦是一個“非份之達”,既然是“非份”且是早做打算為妙。
說這呂維為何怕這宋正平?
不為其他,為其正,為其德,為其施恩於天下而不計較個人得失。
倒是自己做了虧心事,即便是那宋正平不與他計較,也難保平時受其恩惠者不會難為他。
然,受其恩惠者,且是不說那些個朝中官員軍中將帥,就是那些個平頭百姓,也會挑糞但尿,將他的門楣塗了個亂七八糟。
況且,自家也是個四品的出身,身後無任何門閥權貴撐腰。那元佑黨、元豐黨人亦是容不得他許久,更是指望不上。
屆時,便是以惡獨虎群狼,想來都是一身的冷汗。
倒是這呂維想不開,你做好了你的宰相,“平抑物價治”、“理好通貨膨脹”,便是坐穩了相位,無人敢去動你。
既然,你於那官家做了萬難之事,便也是個把柄在手,他也不會一點顧忌沒有,多少也會有些個照輔於你。
不過,目前這“平抑物價治”、“理好通貨膨脹”兩件事,似乎他哪件都做不到。
平抑物價?現在物資進不來,無“物”,這“價”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路飆升了去。
處理經濟危機?他一個經濟素人?還不如那酒樓算賬的賬房先生。
然又是個誌大才疏,亦無有蔡京那般,神宗打仗打打的國庫,私庫都是一個吊蛋精光,他們這幫人等玩了命的四處斂財,拆了東牆補西牆,痛苦淬煉出來的經驗值。
讓他玩經濟?著實難為他了。
說起這“真龍案”,倒是替那官家除去了心頭之患,但此事終究於國事無補,況且,這事已經辦完了。
按那官家那多疑且多愁善感的脾性,指不定哪天便是那理性戰勝了衝動,又去思念那故去的帝兄,種種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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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倒是個難相處的緊。
怎的?死人是不會犯錯的,而往往思念是選擇性的。
思念,便隻念得他的好處,卻想不出一星半點壞處在裡麵。
即便是有些許的壞處,也是被那思念衝散。畢竟是兄弟,親情使然。
這事倒是讓活人有點吃虧。
那熟知人性的呂維亦通曉此間厲害。現下,雖是個位極人臣,心下卻有那“履霜冰至”之感。
終究是一個“非分之達”,不得之時求之若渴,得之卻又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爾。
那呂維這百般的愁思,終是不得其解。
以至於書案之上堆積如山的文書倒是不曾處理。
看那文書中,倒是有些致力於解決經濟危機的良策。
倒是他自家疑心重了些,懷疑是被那受得宋正平恩惠之人,或是那元豐、元佑黨人下的圈套。倒是將那獻策之人的身份查了個詳細,倒是無暇看那文書中所言為何。
還是那句話,“藥石不達心智”,這疑心病,便是有那回天之力的醫家聖手也醫不得之症也。
呂維不算糊塗,儘管心下惴惴,在這姑蘇疫上也不敢不儘心。
未等那官家下旨,便是中書會同三司、太常寺、太平惠民局、太醫院製藥,撥款忙的不亦樂乎。
隻因此乃拜相第一戰也,不可輸。
於是乎,便是下了本錢,不辭辛勞,不避酷暑驕陽,親自到那祥符水路督查親檢。
一場下來的親力親為,事事儘心。然還未過一日,這水蒸日曬得,便有些個體力不支之感,卻也硬撐了不退。
隨行官員見了,便紮了涼傘,搬了桌椅,讓那呂維坐了,聽下麵的官員回稟便是。
不刻,傳下官員來往稟報,那官員群中末尾之處,見得一人。此人卻是個熟識。
心道:不想在此處還能遇到他?
此人倒不是旁人,便是我們的平章先生劉榮是也。
呂維見了這身穿小吏服色的故舊,心下且是一個奇怪,然又是一個欣喜。
奇怪的是,這人怎的混到現在這般的模樣?也是曾經官至三品的大員一個,現在,卻是一個連官身都沒有的小吏?
欣喜的是,這人在倒黴的時候,若能拉他一把,也可收一個忠心在身邊。
便點手讓他這官都不是的小吏上得相台來。
咦?這貨怎的混成這副德行?
不怎的,該著這平章先生流年不利,再搭上個性使然。幫人出主意的時候,分析的頭頭是道。輪到自己了,就是個昏招百出。
這種人很多。憑心而論,這種人絕對是個好參謀。
出謀劃策,計謀攻略,那叫一點都不含糊。
但,絕對不能讓他主事。一旦自己去做一件事,那就有得看了!那叫一個花樣百出的作死啊!
因殿上參奏陳王僭越,被當堂免去了禦史中丞之後,便被判了個削官留置。
現在,也隻是個禦史台戴罪的書辦小吏。
具體的工作嘛,也就是呆在文庫裡,管一下問卷、檔案什麼的,連個官身都沒有。
禦史中丞張克公為人正直,且是看不得此人麵目。在重獲禦史中丞職權後,便放了個外差於這劉榮。
意思再明確不過了,那就是,思想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省的在我眼前晃了惡心我。
雖不是前些時日的閉門思過的那般苦楚,但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
整日的如同閒漢一般的無所事事,四處的閒逛。
這姑蘇疫,便將他發他到這祥符水門,暫行禦史督查之差。然也隻是個差遣,身份也還是個小吏。
這就很尷尬了,管吧,沒職權沒官身,彆人也不把你當回事,能願意搭理你就不錯了。把人問煩了,興許還能挨頓打。
不管吧,上麵又會派你的不是,斥問:為什麼不管!且不問你為什麼不管。
而且,督察這事吧,說起來倒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這其中且不是一個跑斷腿的“苦”字了得,乾這事且是易獲罪於人也!
想想也是,彆人都在為“天下百姓”奔波勞苦,你卻沒事就四處閒逛,行監視之責。
還時不時的做個記錄,時刻準備打人小報告。這就不是有點招人恨了。
此時,劉榮的了呂相的召喚,與官員們的眾目睽睽之下,舉步上得台來,躬身施禮道:
“見過呂相。”
呂維見他身上小吏的服色,麵相上蒼老了許多。然,那不羈,卻較之以前又多了些個。
怎的?卻是不長心麽?
不到一年,從八品到三品,又從三品到這官也不是的小吏。這過山車般大起大落,倒是讓這劉榮練就的一身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秉性。
呂維回想大觀之年初見他,亦是風華正茂,意氣當年,不禁有些心酸。
心道:此人亦是人物也,卻也是能攪動著朝局風雲之物。
如今怎落的一個如此的不堪?
想罷,便吩咐了身邊的隨從,道:
“今日之聽著劉榮言事,其他人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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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又招手叫了手下搬了交椅於他。
那劉榮拱手左耳道:
“呈謝。”便是一屁股坐了個穩當。望了那台下那些個官員嘟嘟囔囔的散去,且摸了那交椅,口中道:
“甚好,且是一個舒坦……”
上官賜坐,按理當拜坐。作為一個下官,且不能一屁股就坐下,且隻能坐了半個屁股,呈正襟危坐之態。
況且,眼前這位,且也是個官也不是的小吏。
倒是惹得呂維隨行不忿。剛是要上前斥責,卻見那劉榮坐了摘了小吏的帽子,在手中顛來倒去玩耍,斜目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