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砍的?”白杜鵑瞳孔巨震。
那麼長的一道刀疤。
一個八歲的孩子敢對自己下這麼狠的手……
白杜鵑不禁對陳保柱肅然起敬。
果然是個狠人!
不過他要不狠,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不但逃離了控製他的那些乞丐,還回到了父母的身邊。
“為什麼要砍自己一刀?”白杜鵑問。
陳保柱扶正帽子,湊到鐵皮小爐子邊烤著手,“乞丐討飯的花樣很多,其實有一種叫破頭。
本來破頭這活是花子房裡的武將乾的,我還是個孩子,沒有我啥事,可是我偷聽到他們談話,說是要把我腿撅折了,所以我不得不露一手給他們看,讓他們看到我連死都不怕。”
白杜鵑知道拐子會把一些孩子的胳膊腿兒弄殘,讓他們看上去十分可憐,從而更容易從彆人手裡討到錢和物。
陳保柱當時才八歲,那些人就是真把他腿撅折了,他也沒有辦法。
一個八歲的孩子,他還能怎麼樣?
反抗?
那點力氣根本鬥不過成年人。
跑?
彆說他能不能跑得了,就是真跑出去了也找不到家,不是餓死就是凍死在外麵。
注:花子房,乞丐行的行話,花子就是乞丐,以前乞丐也被稱作‘叫花子’。
武將,乞丐行話,類似打手的意思,是乞丐裡麵的狠人)
陳保柱繼續道:“有時上門乞討要不出東西來,使了各種法子都要不出米和錢來,這個時候就隻能讓破頭上門。
破頭會到那家人門口,對眾人說:老爺,太太們!我破頭來了!
破頭手裡拎著一把砍刀,刀不是打對方的,而是專門砍自己的頭。
有的人家一看破頭出來了,往往會害怕鬨出人命,也就隻能給錢給糧完事。”
“你就這麼把自己的腦袋砍了?後來要到錢了嗎?”白杜鵑問。
陳保柱嘴一撇,“給了,不過也不是每個破頭都這麼幸運,總有遇到硬茬的時候,有的人家會給點錢糧,但是很少。
這時候的破頭就會耍無賴,衝著那家的主人說:老爺,你給我的太多了,我要報答你。
對方肯定會奇怪,問:你要怎麼報答我?
破頭:我一無錢,二無糧,隻有命。
破頭說完就會揮刀往自己頭上砍。
破了的腦袋血直噴。
膽小的人就會嚇的捂上眼不敢看。
一般見了血後,那家老爺肯定會給錢,或是多加錢,為的是破財免災,趕緊把人弄走,不能讓人死在自己家門口。”
“你砍完腦袋後傷的挺重吧?”白杜鵑盯著他的腦袋,眼神複雜。
“嗯,丟了半條命。”陳保柱滿不在乎道,“不過正因為這樣那些要飯的覺得我是個狠人,可以好好的調教跟他們要飯,後麵就沒有再撅我的腿兒。
不過他們也沒給我花錢瞧傷,就弄了把草木灰按在我傷口上,我躺了十天才醒。”
白杜鵑隻覺得頭皮發涼。
陳保柱齜牙樂,“我沒死成,後來我就跟那些要飯的行走江湖,學習各種討飯的絕活。
我長大了就和他們稱兄道弟,其實我心裡沒有一天不想弄死他們。”
“你後來弄死他們了嗎?”白杜鵑問。
陳保柱嘿地一聲,“現在是新社會,我怎麼能弄死人,我找了公安,把他們都抓起來吃了花生米,我後來還救出了好幾個孩子,都把他們送回家了。”
白杜鵑從行李裡掏出一個酒瓶,遞給陳保柱,“隻能倒一杯喝。”
“嘿,鹿血酒!”陳保柱兩眼放光,接過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美滋滋地放在鼻子下麵聞著。
白杜鵑:“彆聞了,趕緊喝吧,不然大鼻涕快流進去了。”
陳保柱喝了一小口鹿血酒,眯縫起眼睛,“無妨無妨,全當是添口下酒菜兒。”
白杜鵑:“……”
好吧,這話真的惡心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