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崇實壓下嘴角的抽搐,將目光轉向城下黑壓壓的軍陣。
革命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西式軍裝的剪裁利落,卻與士卒手中泛著冷光的刀矛形成奇異的割裂感。
他忽然冷笑一聲:"駱大人,您覺得這裝備不倫不類?”
“可您細瞧——那刀柄纏的是西洋防滑紋,矛杆浸了桐油防火,連甲胄接縫都嵌了鉚釘。”
“這幫亂黨,倒是將新舊玩意兒熔得精巧。"
駱秉章眉峰驟擰。
他確未留意這些細節,此刻凝目望去,果然見刀矛並非陳舊鐵器,刃口皆淬過新鋼,在日光下泛著幽藍寒光。
遠處傳來一陣號角,東門方向的革命軍忽有十數騎衝出陣列,馬蹄踏碎塵土,竟身著全套西洋騎兵甲,腰間卻斜挎著苗疆特有的雙刃彎刀。
"圍三闕南..."駱秉章喉頭滾動,忽覺脊背發涼。
這絕非簡單的戰術留退路——南門外的官道直通岷江渡口,若城內守軍潰逃,必成待宰羔羊。
而革命軍以新舊混裝的兵器示人,怕是故意混淆視聽,誘他們輕敵。
"崇實將軍,速傳令!緊閉三門,加固垛口!令火器營..."
話音未落,城下忽爆起震天喊殺聲。
隻見一支不足三百人的部隊,手持弓箭,箭頭上竟綁著白布條子,晃晃悠悠如群鴉棲枝,端的不知是何名堂?
駱秉章捋著胡子急喊:“火銃營的,給咱射殺這群‘白條箭客’!”
完顏崇實大袖一揮,攔住道:“且慢!”
“且瞧瞧陳賊耍的什麼猴戲!”
駱秉章白眼一翻:“還能耍啥?不是潑糞百姓的傳單,便是糊弄人心的鬼話!”
完顏崇實撚著辮子嗤笑:“老駱啊,你莫不是被烽火熏糊塗了?”
“城內有幾個百姓認得墨字?怕是連灶王爺的春聯都認不全!”
駱秉章聞言一愣,撫掌歎道:“哎呀,您老這腦子比咱家醃菜壇子還通透!”
話鋒一轉,暗懟道:“滿人治下,漢人識字率比麻雀尾巴上的翎毛還稀疏,倒成傲事了?”
隨後隻見城下的箭頭射過來。
駱秉章一個沒注意:“哎呀!媽呀!”
隨後趕緊躲到女牆下。
白布條落地,兵卒拾起傳單,眾人圍觀。
隻見上頭赫然寫著:“北門西巷三戶,東街五宅,皆是滿清鷹犬盤剝民脂之地!”
完顏崇實臉色鐵青,抖著傳單冷笑:“好個陳賊,倒會挑骨頭!”
駱秉章眯眼打量,忽拍手道:“妙啊!這廝怕是使‘挑糞棍法’——專戳人茅坑!”
完顏崇實瞪目,駱秉章忙擺手:“啊,非指您家茅廁,非指...”)
又見傳單背麵血書:“李家囤糧三千石,餓殍佃農十七戶;王家占田百頃,逼賣稚兒抵租銀!”
完顏崇實氣笑:“這陳逆倒比縣衙賬房還清楚!”
駱秉章陰陽怪氣接話:“喲,您老不知?滿人治下,漢人官吏的賬本都是‘雙麵繡’——朝上糊弄天子,朝下勒索百姓!”
完顏崇實噎得胡須亂顫,忽見傳單末尾更驚悚——
“均田令:革除苛賦,分田於民!凡抗清者,人人有田耕,戶戶免租稅!”
眾兵卒忽如炸了鍋:
“三娃子,你爹租的王家田正好在北門西巷!”
“二狗子,你妹被賣那戶正是‘囤糧三千石’的李家!”
火銃兵竟偷偷藏傳單,嘀咕:“這‘免租稅’比菩薩廟的簽文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