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廷的金印玉冊,必須在我出兵前送至固原城!”
王大桂猛然起身,袖袍拂過案幾,震得燭火亂顫,映得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黑衣人陰鷙一笑,袖中滑出半卷黃絹,朱砂禦印灼灼如血:“這是軍機處密旨副本,王教長可驗看鈐印。待平涼城破,正本自會隨誥命一同送達。”
他忽地壓低嗓音,指尖輕點金箱:“至於馬化龍……多隆阿將軍已調蒙古騎兵繞道河西,三日內必取金積堡。教主之位懸空,屆時您以平涼之功受封,名正言順,誰人敢逆?”
王大桂喉頭滾動,掌心沁出冷汗。
窗外夜梟啼鳴愈發淒厲,仿佛預兆著血色將至。
他忽地瞥向黑衣人身後——那幾人腰懸彎刀,刀鞘暗紋與箱底九頭蛇令如出一轍。
刹那間,他想起柳師爺白日裡欲言又止的神情,妥師帳中私議的竊語……哲派內鬥如暗潮洶湧,若不能借朝廷之力立威,終將被他人吞噬。
金錠的冷光映著他扭曲的麵容,喉間終擠出沙啞的應答:“好!三日後,平涼城下,我率固原精騎開西門迎軍。”
黑衣人桀桀怪笑,鬥篷翻湧如黑霧:“王教長英明!今夜子時,我便遣暗哨入城接應,您隻需……”
他附耳低語,語聲如蛇信般陰冷,“將城中火藥庫鑰匙交予我,以防其他人察覺異動。”
王大桂瞳孔驟縮,後背冷汗浸透。
火藥庫是固原城防命脈,交予他人無異於自斷一臂。
但轉念間,清軍鐵騎已壓境十裡,穆生花主力遠在隴南……他咬牙從腰間解下銅鑰,擲於案上:“鑰匙在此。但若有一絲差池,我便焚庫同歸於儘!”
黑衣人拾起銅鑰,指尖摩挲著鑰齒寒光,忽地仰頭大笑,聲震屋梁:“王教長多慮了!多隆阿將軍已許諾,破城之日,固原城防仍由您執掌。”
他鬥篷一揚,露出腰畔玄鐵令牌,九頭蛇紋在燭火下猙獰蠕動,“不過,柳師爺與妥師……恐怕活不到那時了。”
王大桂麵色驟變,袖中拳頭緊握。
黑衣人卻已轉身,鬥篷裹挾著檀香灰燼卷出門外,唯餘一句低語飄入耳際:“今夜戌時,城東枯井旁,自有人接應您的心腹部署。”
語落,黑影倏忽沒入夜色,如鬼魅消散。
梆子聲忽又響起,四更已至。
王大桂僵立堂中,望著箱中金元寶映出的扭曲麵孔,忽覺喉間腥甜。
他踉蹌步至窗邊,推開軒牖,隻見固原城頭戍火如星,城下卻隱約有戰馬嘶鳴破空而來——清軍哨騎,已至五裡之外。
他猛然攥緊窗欞,指節發白,喃喃如自語:“穆生花……鐵正國……你們不會料到,這盤棋,我才是執子之人!”
語畢,人影倏忽沒入夜色,唯餘箱中金錠冷光,映得王大桂眼底一片猩紅。
當夜。
鹽茶起義軍回軍首領馬兆元還在和萬年新所帥武威軍對峙。
兩軍陣營間篝火連綿,刀槍林立,士兵們屏息凝神,仿佛隨時要迸裂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