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撩簾而入,青緞官袍裹著滿身暮色,眉間溝壑如刻,倒似比宴廳的血腥更添幾分沉鬱。
他目光掃過滿地殘屍,竟未掀半分波瀾,隻朝曹二虎微微頷首:“這位曹將軍說的有理啊!”
曹二虎喉頭一哽,未曾想這位封疆大吏竟似肯接這質問。
李鴻章踱步至血泊間,官靴踏過腦漿竟似不覺,忽而駐足,指尖點向郜永寬那支離頭顱:“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許多問題?”
“第一個問題——郜永寬他們胃口太大!要本帥一次給他們許諾十幾個總兵,三十多個將軍!”
嗓音陡然拔高,如刀鋒刮過鐵板,“總兵?將軍?這般無稽之談的要求,你說本帥敢上奏折給朝廷嗎?朝廷不把本帥罵一頓才怪!”
“他們降是降了,可心還在反!”
“這官帽一戴,明日便能煽動舊部再反,本帥拿什麼擔保?朝廷的信任,淮軍的命,皆押在這上頭,你當是兒戲?”
曹二虎張了張嘴,卻未及出聲,李鴻章又擺手截斷:“第二個問題更棘手!城內將近三萬長毛降兵,咱們的隊伍加洋槍隊三萬多人,總共加起來將近七萬人!”
“部隊每天吃喝拉撒都要本帥來搞定!你也知道咱們的隊伍吃飯都成了問題,如今又多了三萬人,米糧從哪來?漕運斷了半年,糧船過不了長江,你當本帥是神仙,能憑空變出粟米?難呀……你們不當家,你們不知道這個家有多難當!”
語至末了,竟似困獸低吟,官帽上的頂珠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映得他麵龐半是陰翳半是焦灼。
馬新貽垂首輕歎,張文祥亦抿唇不語。
曹二虎攥緊的拳卻微微發抖,喉間滾出一聲澀笑:“李大人,可您這一刀下去,信義儘毀,往後誰還敢降?”
李鴻章忽地逼近,官袍幾乎拂上曹二虎濺血的前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今日殺八人,可安七萬軍心,可保蘇州無再亂。若養著他們,糧儘之日,便是反旗再豎之時!本帥寧可擔這罵名,也要斷這後患!”
李鴻章袍袖一拂,聲音冷如淬鐵:“對了,蘇州那些降兵,按察使馬新貽去辦吧!
馬新貽垂首應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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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二虎卻如遭雷擊,愣在當場,血沫還粘在唇邊,腦中卻亂作一團:
李鴻章說了半天,這“辦”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猛然轉頭,望向馬新貽,眼中血絲如裂:“大哥,什麼意思?那些降兵……難道還要……”
馬新貽長歎一聲,眉間皺出溝壑。
“還是那句話——‘納了投名狀,兄弟的命便是你的,你的命也是兄弟的。違此誓,死於刀劍之下!’如今這些降兵,若不讓他們斷了後路,如何保他們不反?李大人要的不是降,是絕”
馬新貽目光如鐵,嗓音沉得似墜了鉛:“還有我們回民在西北、雲南,到處都在反,這殺降也是李大人在考驗我等,同樣也是我們得投名狀!明白嗎?”
曹二虎喉間滾出一聲無奈的笑:“大哥,李大人所缺,無非糧食罷了!”
“既無足夠糧食,倒不如將那些兵卒儘皆放歸,令其歸家務農!如此,總好過將其斬殺——殺人過多,必造孽障!”
程學啟眉峰驟立,眼中凶光迸射:“曹二虎,你是不是傻呀!”
他踏前一步,靴底碾過屍骸的碎骨,嗓門如雷,“此輩執兵即為卒,縱之,則如縱虎歸山!異日複執兵,吾等尚須與之戰,彼時又不知多少兄弟將殞命!此等人斷不可放,吾建議儘誅之,以絕後患!”
李鶴章瞥見曹二虎麵色煞白,忙插話圓場,官袍拂過腥風,語帶安撫:“曹將軍,此乃兵家常用之策,若換作長毛,想必亦會如此行事,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此次攻克蘇州,你當居首功,李大人已向朝廷稟報,欲嘉獎於你——朝廷擬封你為總兵,你且在此耐心等候。切不可衝動行事,以免貽誤自身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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