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曉娥看著於莉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後,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似的,踉蹌著退回屋裡。
門板“砰”地撞上,她背靠著冰涼的木門滑坐在地,披肩從肩頭滑落都沒察覺。
臥室的電燈還亮得刺眼,橘黃色的光把屋裡照得毫無遮攔——
歪著的椅子,桌上沒收拾的茶碗,還有她剛才慌裡慌張沒來得及撫平的床單褶皺,全成了剛才那場窘迫的見證。
婁曉娥猛地捂住臉,指縫裡漏出一聲悶笑,笑著笑著又帶上了一絲羞澀和懊惱。
“蠢死了……真是蠢死了……這下丟死人了。”
婁曉娥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幾步衝到臥室,一把拽住門簾狠狠甩在一邊。
燈泡的光暈在她眼裡晃成一團模糊的白,她抬手就想去拉開關,指尖剛觸到電線,卻又猛地頓住,盯著那亮得紮眼的燈光,臉頰又開始發燙。
剛才怎麼就腦子一抽說燈壞了呢?
那明晃晃的光,簡直是把心事往明處擺,難怪於莉一眼就看穿了。
婁曉娥越想越覺得懊惱,撲到床上把臉埋進帶著皂角香的枕頭裡,把枕頭揉得皺巴巴的,像是要把那點羞慚全揉進棉絮裡。
可埋了沒一會兒,心裡的慌亂漸漸散了,反倒浮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輕鬆。
原以為被撞破是天塌下來的事,此刻竟奇異地落了地,像壓在心頭的石頭被悄悄挪開了些。
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沙沙響,屋裡的燈光透過床幔,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婁曉娥翻了個身,望著天花板上亮堂堂的燈,忽然覺得這光也沒那麼刺眼了。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不管怎麼說,這事總算過去了,沒鬨得人儘皆知,已是萬幸。
正想著,院牆外隱約傳來路人哼著小曲的聲音,由遠及近。
婁曉娥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下,臉上剛褪下去的紅暈又騰地冒了上來。
她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慌亂地理了理頭發,目光掃過屋裡的狼藉,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把歪著的椅子扶好,將桌上的茶碗摞起來,又撿起地上的門簾掛回原處。
做完這一切,她才踮著腳走到門邊,悄悄撥開一點門縫往外看,眼底的羞赧裡,悄悄多了點藏不住的期待。
婁曉娥的指尖剛觸到門板,心跳就像揣了隻鼓,咚咚地撞著嗓子眼。
門縫裡漏進來的月光,在地上淌成一小片銀,恰好照見院門口那道身影——個子高高的,走路帶著點晃悠,倒像是喝了點酒。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指節攥得發白,連呼吸都放輕了。
是柱子吧?一定是他。剛才於莉來過,他大約是等不及,趁著這夜色尋過來了。
那身影越走越近,嘴裡還哼著跑調的曲子。
婁曉娥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翹,指尖悄悄把門縫推得更開些,眼裡的期待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滿是歡喜。
可等那身影轉過石榴樹,月光恰好落在他臉上——
不是何雨柱寬寬的肩,也不是他那雙總帶著點笑的眼,是劉光天那張帶著點青澀的臉,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
婁曉娥的心“咚”地一下沉了下去,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連帶著呼吸都滯了半秒。
剛才還燒得發燙的臉頰,瞬間就涼了下來,眼裡的光也跟著暗了,像被風吹滅的燭火。
她鬆開了攥著門板的手,指腹上還留著剛才用力的紅痕。
往後退了半步,背靠著冰涼的門框,看著院裡那道身影在門口站定,心裡頭那點剛剛冒頭的期待,像被踩了一腳的嫩芽,蔫頭耷腦地縮了回去。
原來不是他。
輕輕吸了口氣,抬手理了理剛才慌亂中弄亂的鬢發,指尖劃過發燙的耳垂,那裡還殘留著剛才期待的熱。
臉上的紅暈早就褪了,隻剩下點說不清的悵然,像被夜風吹過的湖麵,蕩開一圈圈空落落的漣漪。
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得燈芯輕輕晃了晃,光影在牆上搖搖晃晃的,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婁曉娥望著門口的方向,忽然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輕得像歎息——
“傻柱,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來啊……”